顾竹寒理所当然地按照凌彻所设定下来的步骤去按那个按钮,“啪嗒”一声,居然从七巧板下面的一道暗格中吐出一封信出来。
顾竹寒睁大了眼睛呆了呆,“这么趣致的玩意儿亏你想得出。”
自说自话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唇边露出一抹幸福甜蜜的笑意,她将信拾了起来,打开,里面写的居然是一首诗,字体有点歪歪扭扭的样子,但是往昔里的张扬肆意还是隐隐显现出来,顾竹寒就着那首诗轻轻念了出来:“昨夜风兼雨,把酒帘帏间。忽忆心头事,抚唇念伊人。”
很明显地,这是一首十分直白的情诗,顾竹寒读完之后整个人好像都不太好了,脸红红的,她呻吟一声将温度无端上升的脸颊贴在冰冷的大理石桌子上,闭了闭眼睛平复心情之后才就着那封信继续读下去,“竹子,近来可好。你现在应该发现了这副七巧板的秘密了吧?没有错,是给你解闷用的玩意儿,里面放了……我也忘记了多少封信,但是让你读着回到帝京也应该差不多了。昨晚海上有雨,我独自一人在阑干旁饮酒,想起那晚我在风雨桥上约你的情景,忽觉甚是想念,是以作了这么一首诗来聊慰想念之情。你,可有想我?如果有的话,摸摸你的唇,忆起我的味道。很甜是吧?”
顾竹寒从信上移开目光,紧紧咬了咬下唇,脑海中迫不得已顺着凌彻信中的话去想象,就这么想着居然真的尝到了唇上凌彻独有魅惑的昙香气息,又隐隐带有某种药味的清香,她放开了唇,立即倒了一大杯水喝下去,待脸上的温度恢复正常了,这才继续摆弄那副七巧板。
不得不说,凌彻真的是费尽心思给她弄这样好玩的玩意儿,他又是聪明绝顶,能根据七巧板的特性变幻出无数的可能出来,偶尔她拼凑不了字体出来,亦是能根据七巧板本身拼凑出来的图案去开启承载七巧板底下木盒的机关,吞吐出一封信或是一朵被妥善保存的干花,甚至是一片轻羽出来。
各种惊喜让顾竹寒应接不暇,只是,顾竹寒玩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停了手,她害怕她玩一个下午就把凌彻给她精心准备的玩意儿给玩儿完了,那么就枉费他的一番心思了。
顾竹寒将木盒合上,伸出指尖细细描摹上面的重楼晚花,不知从什么时候,这种在寻常院落府邸难见只生长在高原之上的净雅花朵成为他的标志物,他这种人明明是与重楼的气质不符,然而此刻用描金细线简单勾勒出来的轮廓却似极了他眉眼间偶尔露出的淡漠,微微上挑的眼角像那重楼花上翘的花沿,不经意间于淡雅之中露出一抹妖娆,重楼是骄傲的、不屈的,又是孤独的,然而又是可人的,它的可人只留给熟悉它的人,这一点则真的和凌彻的性格如出一辙。
“哎。这个人啊,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了。”顾竹寒轻轻摇头,唇上噙着的笑意始终没有变,她抱起那个盒子,将脸贴在上面,闭上眼睛去想象凌彻所在的那个暗黑无垠的世界,在看不见物事又被剧毒攻心的情况下,他是怎样制造出这份精致讨巧的礼物给她?
顾竹寒摇摇头,不再去想,她要做的只要是感受就可以了,其他的,多想无益。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竹寒在东海又休养了十余天,直让她觉得自己成为了蛀米大虫了才觉着是时候要启程回帝京了。
这一天,其实和以往一样是很稀疏平常的一天,顾竹寒照常拿着凌彻给她送的七巧板在房间里摆弄,这次拼啊拼的拼出了一个“思”字,顾竹寒估摸着凌彻是“长相思”的意思,倒是不知道这个人会用什么来表达这么缠绵的一个字眼,满怀着期待地按下了中间那个按钮,“啪嗒”一声从盒子的出口跌出了一小串贝壳手链,小巧晶莹的,贝壳表面泛着被深海晕染出特有的炫目颜色,她笑着拈起那串用莹润珍珠点缀其中的贝壳手链,微微摇了摇头,饶是心中微微不屑凌彻这种做法,可是不得不说,他把握人的心思却是很到位。他是想告诉她,他一分一秒都没有忘记她,不信?呐,我随手捡的贝壳都能想起你,替你编织成一串精致手链,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好歹心意做足了不是?
顾竹寒几乎都能想到这个人在编窜手链时眼角翘起艳如三月桃花的雅魅模样,唇角定是带着一抹如醇酒般动人心魄的笑。她并没有立即将手链给带到手上,而是就着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仔细端详,贝壳的光泽在阳光的折射下变幻出各种不同的颜色,似那人的眼,琉璃似的,总是从里面流淌出种种不一样的思绪,偶或会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自傲,自翩跹长睫之下向她看来。
顾竹寒看得久了,眼睛也看得累了,才将手链给套到手腕上,一套,大小居然刚刚合适,不松一分不紧一分,贝壳的色彩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皓白,微微凸出的腕骨恰好卡在一颗圆润的珍珠上,像是镶嵌了晨间的一颗挂在叶尖的露珠,澄澈得令人不忍移开目光。
☆、354。第354章 爱情,果然是一种坏东西
“又会这么合适的?”顾竹寒喃喃自语,唇角一直是笑着的,她甚至觉得在缪可言带着一个黑衣人闯入之前这一切都是完美的,凌彻所给她的承诺都是能够实现的,然而,缪可言的一句话将她脑海中曾经美好得她从来不敢想象的憧憬给全部推翻,然后,她觉得,是了,凌彻给她的一切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她只是受了他的蛊惑,被他蒙骗在其中,用一个名为“承诺”、“喜欢”的谎言去为她编织出一个明知是假的仍能够让她相信的大梦。
就正如她手上的那串贝壳手链那般,太过合适她的东西根本不存在。什么良人什么花田月下什么相思成灾压根不存在,她只是……被他骗了,或者是说被他利用了,透过她来查出这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然后,将她击毙在梦境之中,再也不能回头。
顾竹寒记得那天的天很高,云很远,她犹自对着深蓝深蓝的天空拼尽全力仰起了脸,可是终究是止不住悔恨痛心的泪水汹涌流下,因为缪可言急匆匆地闯进房间里对她说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纪寒兄,帝京那边传来消息,那边传来消息……”
她那时心情还算好,看着缪可言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调侃道:“可言,都是做了一族之主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慌慌张张的?帝京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是梅妃再度怀孕啊还是哪国国主又来觐见陛下了?”
“都不是……”缪可言忽而不忍心将自己知道的事实给告诉她,因为他觉得此刻她的笑容很真挚很真实很美好很纯净,是他认识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纯真得似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儿那般,他不想毁掉这份来之不易的简单,为什么明明那个人这么在乎她,却对她做出这样无可挽回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该不会是顺景帝对你赐婚了吧?”顾竹寒揶揄道,唇角弧度不变,但是心中隐藏的那点不安逐渐扩大,她看着缪可言脸上越来越尴尬越来越苦涩几乎都要哭丧着脸对着她的表情,唇边笑意微微僵了僵,可是心中依旧存有一丝执拗,她认为那件事情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发生。是以,她以完美却逐渐僵硬的笑容等待着缪可言的回答。
缪可言此时此刻很想逃出顾竹寒的视线之内,他甚至想着若然一开始他没有来顾竹寒的房间就好了,那么他就不用面对她这么无可懈击的笑容了,因为,他知道,下一刻他就要毁掉这个用尽全力维持着的完美笑容。
“帝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竹寒见他久久不说,唯有试探问道:“是与我有关的?”
缪可言亦是僵着脸容,微不可察地对她点了点头,点头的瞬间只觉得力有万钧,几乎都要使他抬不起头来。
“你说。我能接受。”顾竹寒闭眼,黑漆漆的睫毛蜷在双眼之上似躲在枯叶中濒死的蝶,缪可言颤抖了嘴唇,缓缓从口中吐出一段话:“你的母亲和弟弟在帝京暴毙了。但是……但是……”缪可言深呼吸一口气,他看向和他一起前来的黑衣人,黑衣人的状态其实十分不好,唇青脸黑,脸色憔悴,一件黑衣周遭都是尘土,很显然是一到达东海就赶过来的。
黑衣人见缪可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唯有接过他的话头,继续道:“姑娘,属下是叶先生派过来的人,方才缪兄所说的一切只是表面上顺景老皇欲盖弥彰要掩盖的事实,实则上,顾夫人和令弟被翎羽卫查出与前朝遗孤一案有关,暗中下令将他们赐死。而你,许是因着是顾夫人养女的缘故,又是和亲南唐的指定人选,是以,逃过一劫。”
“……而陛下,也允许你去送他们最后一程。”
黑衣人说完,缪可言亦迟疑地说出顺景帝让人下定的旨意。
顾竹寒始终闭着眼睛听着缪可言和黑衣人说完这段话,缪可言甚至看不出她脸上明显显露出来的悲喜,只是觉得她的墨黑长睫越来越颤抖,好像下一刻就会从的眼睑上飘飞而出,化作两只华丽的燕尾蝶高飞天空。
良久,当缪可言以为顾竹寒不会问他什么事情的时候,她突然在空阔寂静得仿佛树上聒噪蝉鸣都消失的虚无里,缓缓出声问他,声音平稳得超乎寻常,“现在回去可还来得及?”
缪可言这才知道顾竹寒此刻还隐隐带有一丝希望,然而,得到这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