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夕照好笑:“今天宴会必定有很多女眷,一定都是百花争奇斗艳。”
“她们哪里比得上公主的十分之一。”小宫女急急的说。
正说着,邢姑姑回来了。
“我的天啊,公主您怎么还不出发,说是海天璇玑都坐满了。”邢姑姑一路跑回来,背后热热的出了一身汗。
“东西送到了?”
“送到了,最近地方贵族齐聚帝都,出入东宫拜会太子的人很多,奴婢等了一会儿才进去送到。”
催了夕照出门,到了太液池边,早有人备下小船等着,只让翦瞳和邢姑姑陪着上船。到了湖心小岛,自有引路的宫女带着他们进去,一路上叮嘱她:“公主,这宫里楼廊千回百转,迷宫似得,您要是想四处走走千万要找奴婢牵引着,不能自己乱逛啊。”
直上楼梯进入大殿,那里本是吵吵闹闹,一年也见不了一回的熟人碰面,少不得劝酒喧哗。引路宫女在前引着,夕照强自镇定颔首跟在后面,她身后是翦瞳和邢姑姑。
要从这偌大的大殿中央直行而过吗?她有一丝紧张。大家个聊个的,千万不要看我啊。
可她刚步入大殿没走几步,四周的声音慢慢寂了,所有人都在看她。几个内侍正在给几位大人斟酒,看的出神,杯中之物早已满溢出来还不知道,那几位大人衣袖手掌俱湿也不自知,都在呆呆的看着大殿中央女子娓娓独行,细长纤弱的脖颈上一串碧凝珠幽盈如潭,身后落下一世风华。
夕照不喜欢这样,交握在腰间广袖里的手心满是汗水。目光掠过,左前方和元鲁坐在一起不正是父亲和辛娓姨母吗?
心里激动,她朝他们甜甜一笑,父亲也正看着她回笑,只是笑容中有太多苦涩,才多久不见,父亲似乎又憔悴了。
夕照一笑,看到的人俱是一颤——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有几个人看的出神,手中觥筹落地而碎,惊回不少人的心神,几个内侍慌忙为湿手的大人们擦拭着。
盈盈一拜,正中央的皇上心情似是大好:“哈哈哈哈,快扶起来,坐到朕身边来。”
宫女将她领到距离皇上最近的一桌,与钦罗同一桌。太子正举杯轻饮,宫宴上的是佳酿仙人醉,香气弥漫整个大殿,他似是醉了,脸色有些潮红,手里却不停,又倒了一杯细细品着。
挨着他坐下,夕照心跳越来越快,几日不见,书里的小纸笺似乎是两人之间羞涩的秘密,宫墙那么高,殿宇那么凉,这里束缚着灵魂,禁锢着自由,奢华粉饰着寂寞,堕落拖曳着人格,她每日能盼望的,就是花一天的时间去思索,再花一刻钟的时间把思索出的几个字工整的写在散发海棠花香的小纸笺上,忐忑的等待邢姑姑回来,然后开心的拿出自己晨起出去摘的一篮子海棠花,榨出芬芳的汁液烫香一张新的洁白羊皮纸。
他们的关系,也像一张新的羊皮纸一样,慢慢沁入香气袭人了吧?
钦罗放在桌子上的手与她的一尺之距,她听着自己野马一样奔腾着要跑出来的心脏,就是不肯把自己的手挪开。忽而,他的手动了一下,她打了个颤把手倏地缩回来。
“怎么?”钦罗拿起白玉酒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酒。
“什么?”夕照缩在袖子里的手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大殿看不见的地方,乐师们吹奏笙箫,丝竹悦耳,环绕着整个大殿,每个角落、每个座位都如同在耳边演奏一般,不会因为在幕后吹奏而使音色有所损害,也不会因为位置不同而响度不同,这座建筑的设计精妙之处就在于此,令人叹为观止。
宫女们鱼贯而入,端上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和果盘,趁着大家都在享用食物的时候,夕照起身用自己目前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向皇帝说明想和父亲一起说说话,得到允许后她拉着翦瞳一起过去了。心想皇帝对自己还是很纵然的,其实自己只要服个软,也许能听飞凫的话说一说珍珠案的事情。
和父亲与辛娓同桌,遥远的熟悉亲情反而让夕照坐立不安,短暂的尴尬后,还是翦瞳先开口了。
“父亲大人降罪,翦瞳有辱使命,没有保护好公主。”
“算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容易。”
辛娓拉起女儿的手:“阿瞳,书信中说你的毒已经完全解掉了是吗?本来娘还一直愧疚,让你服了那么久的毒。”
翦瞳笑着摇摇头,眼眶中似有泪水。一会儿又笑着与母亲说起这些月的见闻来。
“父亲,接下来呢?白鬼剑……”夕照欲言又止。
“夕照,”泽天压低了本来就刻意压低的声音:“你母亲的仇你没忘记过吧?”
她一下子愣住了,怔怔的看着父亲爬满皱纹的眼角。父亲却不看她,只是盯着紧紧攥在手中的酒杯。
“还有我们九黎当年城破的血流成河。”
半晌,泽天又淡淡的补充着,仿佛诉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来日方长
他已经不再年轻,可他无法像一个普通老人一样平凡的晒着太阳死在自家躺椅上,他有作为丈夫的仇恨,有一族之主的耻辱。
夕照不知说什么才好,冷不丁斜地里一道炽热的目光盯的她很不舒服,眼角一转,原来是旁边桌子的元鲁大祭司。
元鲁目光贪婪,眼珠子几乎掉出来,而左手笨拙的用筷子夹起的一块乳鸽肉已经变凉。
心情不好,夕照白开眼睛不想理他,一瞥之下,十几米开外,正对面的南楚夫人正与她对上目光,南楚夫人敷衍一笑看向一边。倒是南楚夫人身后放置的小桌上,汝魅抿一口酒,对她笑的开心。
大殿上一道人影起身,端着酒杯从朝臣之位中走出,走到钦罗的桌前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