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把目光投向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朝我点了点头。
我鼓足了勇气,声音很小地背诵道:“萁草编成箭袋,桑木弯成弩弓。若问做此何用,来给匈奴送终。”
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嗡嗡叫,只有近在咫尺的皇上能听见。
皇上知道一个孩子第一次参加廷议,面对这么多的陌生人肯定害怕。
再调皮捣蛋的孩子,让他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也放不开,何况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
“去病,”皇上又一次鼓励道,“别怕,声音大一点儿,再背一遍。”
我提高了声音,奶声奶气地又背诵了一遍。
“声音再大一点儿,让满朝的臣工都能听见。”皇上又一次鼓励道。
我鼓足勇气,用最大的嗓门,奶声奶气地唱诵道:“萁草编成箭袋,桑木弯成弩弓。若问做此何用,来给匈奴送终!”
我童稚的声音在昆德殿回响。
尤其是最后一句“来给匈奴送终”显得特别洪亮,在寂静的昆德殿里连连回响。
“好一句‘来给匈奴送终’!”皇上听了兴奋地叫道,“说得好!列位臣工都听见了吧?”
“诺!”
“萁草编成箭袋,桑木弯成弩弓。若问做此何用,来给匈奴送终!说得好,说得好啊!”皇上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龙墀下的臣工听。
“陛下,这首童谣反映了普天之下朝野内外的一致心声。以臣愚见,只有我煌煌天朝臣民一心,听天子号令,誓死抵抗外来贼寇,消灭匈奴胡儿指日可待。”田蚡出列拱手道。
“列位臣工,朕惭愧呀!一个孩童尚且知道用萁草做箭袋,以桑木做弯弓,用弓箭作为利器来消灭屡屡犯我大汉疆土的异域胡儿,朕身为一朝之主,践位数年,却没有打一场全面反击匈奴的战役,雪洗高祖白登之耻,朕愧对先皇和各位列祖列宗……”皇上的语气缓慢而略带一丝伤感。
“陛下,”田蚡挤出几滴泪,假惺惺地说,“都是臣等无能,让陛下英名蒙垢。匈奴胡儿多次扰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地百姓白骨盈野,血流成河。臣等享食汉禄,却坐视天下苍生生灵涂炭,内心不胜惶恐,请陛下赐臣等惰职之罪。”
“煌煌天朝,岂能容忍异域胡儿三番五次来我疆土耀武扬威!诸卿,朕觉得,我们是该好好研究一下匈奴问题了。”
“陛下所言极是。”
皇上用冷峻的眼光冷冷扫了一眼龙墀下的文武百官,问道:“未央宫卫尉李广安在?”
“臣在。”李广从田蚡的身后第五名的位置走出班列。
“你常年驻守边关,又多次与匈奴骑兵作战,你能谈谈匈奴的国政与军事吗?”
“陛下,有关匈奴问题,臣正有重要情况需要禀告。”李广将军已经年过半百,须发有些斑白,但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
“请讲。”
“陇西太守李息带来了数名欲归降我大汉天朝的胡人。”
“人在哪里?”
“就在未央宫门外候旨。”
“宣!”
“天子有令,命陇西太守李息等人进殿!”春陀大声喝令道。
号令交替传呼,直至未央宫门外。
李息带着数名身着裘服的胡人,踏着汉白玉台阶,来到昆德殿。
“陇西太守李息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息叩首禀报。
“平身。”
“谢陛下!”
“李息,”皇上扫了一眼跪在李息身后的几个胡人,问道,“这几个是……”
“天子陛下!”一名头领模样的胡人膝行几步,便哇一声在大殿上大哭起来。
满朝臣工面面相觑。
这个鹰钩鼻的男人哭得痛彻心扉。
“陛下!”胡人头领一边叩头,一边痛哭流涕,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陛下,请您大发慈悲,为大月氏人报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