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端急促的喘了起来,咳嗽几下,想抬手抚一下胸口,似乎已经无力了,两个小黄门连忙上前帮他顺了几下,平复之后,吕端开口道:“邓州寇准,性情刚直……可当此大任……”话未说完,竟昏了过去。
真宗正满脸期待听他说话,见他没了下文,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却见老头已经昏过去了,厉声呼道:“先生,先生!快传御医~!”
吕端却在这声厉呼中恢复了理智,费力的将真宗拉到自己嘴边,低声道:“寇准本有贤名……经此一事,名声更甚……然刚直甚过……切不可任其为相……否则,朝堂空矣……臣去后……请以李沆为相,陛下……勿忘……收……复燕云……”头一偏,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真宗两眼珠泪滚滚而落,声含哭腔大呼:“先生醒来!先生醒来!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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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至道三年,荆湖南路、北路四十余县两百余日未雨,颗粒无收,民多为苦,纷纷北上逃难。各州府衙以保京师平稳故,封流民北上之途,流民四散,多有逃逸至大理、吐蕃、夏州者。九月,流民与蜀地王波余孽呼应起事,杀官造反者比比皆是,各道处处烽烟,京师为之震荡。十月初八,葬太宗于永熙陵。十月初十,京师大雪。十月十六,帝召群臣问对于银安殿,自辰过午,久时无果,帝发雷霆之怒。未时许,宰相吕端抱病冒雪转奏平海节度使范贻所上抚民安民策,帝心大悦,吕端于殿前答对中发病昏迷,当夜,薨于相府,帝恸,辍朝五日。十月廿二,准范贻所奏抚民安民策二十条,以李沆接相位,寇准为抚民钦差,统殿前司骁武军一部,南下安民,代天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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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为宰相去世,官场震动,乱成一团的时候,几千里外的福建沿海诸州依然十分平静,人们从开始灾民涌入引起的种种不适,到如今的风平浪静中,已经找回了平安度日的感觉,没有了利益的冲突,自然相安无事,许多多年前被迫从这一带迁往内陆的人家,听说如今故乡大变样了,纷纷托人打听或者派子弟回乡打探,试图落叶归根。
十月十八日午时许,长乐县通往云霄县的官道上,十几骑快马从长乐县城一路直奔高家庄而来。打头的一骑上,一位长相威严的汉子面色严峻,花白的两鬓和略显沧桑的面容都显示了主人的年纪已经不轻了。风尘仆仆的行装也显示出了他远道而来的痕迹。即便如此,紧随在后面的十几个精装小伙子尽全力也无法超过他的马头。只得一边小心的警惕着,一边咬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距离高家庄还有三里左右时,只听得高家庄远远的传来了几声锣响。打头的骑士恍若未闻,浑不在意,依然打马如飞。三里的距离在快马的蹄下,眨眼即到。到了高家庄箭楼前半里左右时,一群骑士将马勒信,缓缓向前走去。
箭楼上,一个高家家丁举着千里望警惕的看着一群骑士,旁边一个家丁举着个简易大喇叭喊道:“来者何人?!”
打头的骑士尚未开口,身后一个精壮小伙子,打马出队喊道:“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威,请你家庄主出来答话~!”
那家丁接道:“请赵总镖头见谅,进我高家庄,请先下马,解兵刃~!”随着他的话音,几个高家家丁走了出来,向众人拱了拱手,示意大家下马。
那答话的小伙子怒道:“我们总镖头进县衙也没人敢说解兵刃这话,你这小小的高家庄,好大的口气~!”
赵威闻言回头喝道:“青山~~!不得无礼,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休得呱噪。大家下马~!”
等众人都下了马,赵威上前将马缰交给前来的家丁,低声问道:“敢问小哥,庄主可在家么?”
那家丁答道:“回赵镖头的话,少爷昨日出去陪吴大人巡查了,赵镖头要见少爷,可得等上一两天了。”
赵威呆了呆,又问道:“那,再问小哥,冯管家可在么?”
家丁道:“冯管家正巧在家,已经有人去请了,赵镖头请进庄。”
赵威点点头,举步向庄内走去,身后跟着的十几名随从愕然的看着总镖头那似乎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总镖头这是怎么了,苦于那几个和总镖头一起赶回长乐的镖头并没有跟来,自己一伙只得默默跟在总镖头身后。
赵威看也不看身后众人一眼,只是默默的四下打量着高家庄的城墙、箭楼、门房,虎目含泪,久久不语。看到他用手爱惜的抚摸着门前的石狮子,不光是他带来的年轻镖师不明究里,连高家的一群家丁也莫名其妙。但是看到他那种发自己内心,毫无做作的举动,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扰。
匆匆而来的冯有年看到两鬓发白的赵威,两眼一红,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这一刻,两人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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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周开始了,这是本书在新书榜上的最后一周了,各位兄弟姐妹,请多多支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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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败家子(六)
高琮墓前桃林外围,十几个武威的年轻镖手和十几个高家家丁分散在四周小心的警戒着。目送着赵威和冯有年提着香烛火纸进了墓地。不一会,几个守墓人也匆匆走了出来,显然是两人不愿有人打搅。
“哎,青山哥,总镖头认识这高家的老庄主?”一个显得有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问那似乎有些领导气质的赵青山。
赵青山摇摇头:“不知道啊,虽说咱们镖局的总号在长乐,可这些年咱们总镖头就没怎么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这高老庄主,不过看总镖头的样子,肯定是老熟人。”
那愣小子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青山白了他一眼道:“你个黑狗子,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总镖头一口气从寿州赶回长乐,连茶也不喝一口就带咱们来了高家庄,进了人家门,气还没匀顺就来了这坟前祭拜,那能是一般关系吗?不说几位师叔累成什么样了,就咱们几个从长乐出来,这一阵猛跑,也够呛。总镖头怎么一声不吭?那说明这关系很重要,重要到顾不上歇了~!”
黑狗子点点头:“青山哥说的是,肯定是这样,哎,你看那边那几个高家的家伙,看那样子,也是练过几下的,咱们要不要过去找他们比划比划?一想起让咱们下马解刀我就一肚子火,咱爷们走南闯北的,在哪受过这份气呀?”
赵青山冲他后脑抽了一巴掌,骂道:“闭上你的狗嘴,你没看到总镖头的样子啊?别给他老人家惹事!咱们跑江湖的,讲的就是个眼力~!不该看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就老实的憋到肚子里!再说了,我看高家那几个家伙,恐怕手上也有两把刷子,咱们呐,平平安安等总镖头办完事,回家再向他老人家打听打听。”
远远的,一阵若隐惹现的哭声传了出来,听那声音,显然就是赵威赵总镖头,几个小镖师吃惊的对望了一眼,纷纷闭上了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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