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连脸上碧光一闪,“哧哧”锐啸,自空灵璇玉箫中飙射出数道劲风,无形剑气纵横交错,直袭楚儿身前。
丁寂飞身掠到,手起剑落,雪朱仙剑光芒如瀑,将这数道剑气尽数卸下。
楚儿的胭脂灵鞭如臂使指,从丁寂身侧穿过,“呜”地在空中旋绕了半圈,打向晋连脑后。
两人连手抗敌,局势果然大为改观。
楚儿的琥珀泪、胭脂灵鞭远交近攻、无不相宜;丁寂的雪朱仙剑与诸般驳杂奇学信手拈来,变幻莫测。
如此翻翻滚滚又斗了二十多个照面,三个人渐渐拼出真火。
晋连眼瞧自己老半天也收拾不下两个后生晚辈,暗自加紧催动真元,空灵璇玉箫幻出蒙蒙光雾,箫声亦慢慢开始拔高,恰如一阵狂风陡然席卷海上,顿时乌云压顶,浊浪滔天,令场内之人几有洪水没顶的错觉。
“喀喇喇”响声迭起,临海阁内的梁柱、楼板、四壁纷纷开裂,桌椅碗筷更是砰然爆裂,彷似新年里的爆竹声声。
丁寂和楚儿的灵台,不断禁受碧海潮生曲一浪高过一浪的浩荡冲击,虽全力运功相抗,心神仍大受影响,两人举手投足间渐显凝滞。突然丁寂使了个假身跃到战团外,扬声道:“你会吹,我就不会弹!”
口中真言念动,背后负着的一卷灰色包裹应声开启,从里头掠出一具漆黑色的古琴。
晋连一见此琴,倏然动容:“天殇琴!”
丁寂乘他箫声略断,盘腿悬浮在空,将天殇琴往膝头一架,十指轻拨琴弦铿锵激鸣,剎那中有如千军万马金鼓震天,从极远的地方踏云而来。
他自幼修炼玄门心法,本不宜驾驭天殇琴,以致两者之间冰炭难容,最终走火入魔,但丁寂早有乃父丁原的前车之鉴,虽无缘参悟天道上卷而令正魔两气水乳交融,却也有化功神诀护持,不虞魔气反噬。
当下他催动翠微真气,默运天殇心诀,琴弦上滚雷阵阵响彻霄汉,一蓬夺目红光汩汩漾动,与晋连的箫音争奇斗艳,一争短长。
楚儿顿觉灵台压力骤减,精神大振,琥珀泪一气呵成连攻三招,好教晋连无法专心吹奏碧海潮生曲。
晋连堪堪接下楚儿的攻势,猛听天殇琴琴音铿然,一卷绚烂的赤红色光团飞速地由小而大,充盈天地,轰向自己。
晋连大吃一惊,再顾不得吹箫攻敌。他一边抽身飞退,一边掌箫齐出,不断划出圆弧护住身前。
但那团赤色光雷摧枯拉朽,晋连设下的一道道防御尽都一触即溃,不能迟滞其毫厘,让他想趋避闪躲也难。
如此连退十余步,晋连已被迫到墙角,猛将空灵璇玉箫交至左手,掣出仙剑,沉声厉喝,催动十成功力照着光雷劈落。
一声石破天惊的轰鸣,光澜气浪冲天而起,半栋楼层的地板“喀喇喀喇”支离破碎,飞溅空中。晋连身后的墙壁更是轰然坍塌,扬起浓重灰尘。
他脚下的楼板首先吃不住这般强横的冲击力,爆裂为飞灰,晋连的身形硬生生被震落下去,坠向底楼。
楚儿正待乘胜追击,不料脸上一凉,面纱竟被罡风卷走。她下意识地抬手用衣袖遮住面容,左手胭脂灵鞭一挥将面纱卷回。
丁寂目光敏锐瞧个正着,不由大吃一惊,心道:“难怪她一直用面纱蒙住脸,发生了什么事?”
他故作不知,一收天殇琴面色微现苍白疲倦,却兀自从容自若,飘身抓住楚儿的胳膊,轻笑道:“别追了,咱们走罢。”
说罢,携起楚儿从窗口掠出,并不停留,径直出城。
两人奔到海边,寻了处僻静的礁石,丁寂一屁股坐下大喘粗气,道:“咱们这一架打得真是太爽了,只可怜临海阁的老板亏惨了。就算请年长老送些银两过去,墙上的那些题字,却是补不回来了。”
他顿了一顿,忽然不经意地又问道:“妳怎么会来这里的?”
楚儿默默凝望沧海许久,答非所问,道:“你都看见了?”
丁寂装愣充傻:“看见什么了?”
楚儿幽然一笑,轻轻道:“我的脸。”
丁寂笑意收敛,神情变得郑重,沉默片刻,问道:“谁干的?”
“我自己。”楚儿望见丁寂吃惊的模样,淡淡道:“女人生得美丽,有时也会成为一种罪过。”
丁寂听她语气虽淡,言辞中却难隐辛酸痛楚,星眸熠熠放光,低声问道:“还有办法治么?”
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了,我用了紫沸菟丝。”
丁寂呆住了。 在楚儿身上究竟发生什么,竟令这样一位风华正茂、绝美无双的少女自甘毁容?
他沉思片刻,笑了笑,道:“紫沸菟丝也没什么大不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我相信总会有药可解。当年我老爹中了天下第一绝毒,连神医农百草都跺着脚说没办法,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
楚儿道:“你不必安慰我,我,什么都不在乎。”
丁寂略一思忖,重新站起身道:“走,我带妳去幻月庵见空痕大师。”
楚儿本想拒绝,莫名地脑海里却记起当日空痕大师曾经对自己说道:“妳与佛门无缘,却与贫尼有缘,聚散无常,或许妳我还有再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