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晏老夫人也被气得够呛,晏三乐两口子背地里做什么暂且不论,但明面上都不敢这般跟她顶着,她又是惊又是怒,发髻上压的白玉扁方都颤了起来:“你做错了事儿,难道我这个当祖母的连说都不能说一句了?怎么府里出了你这么个不知规矩的孽障!寻衅滋事,辱骂宾客,顶撞祖母,罢了罢了,要你除了惹是生非还有何用,还不如趁早一巴掌打死了事。”
&esp;&esp;晏茹何曾受过如此严重的责骂?当下哭的瘫软在地上,一边喊着要娘。
&esp;&esp;晏老夫人想到这些年和庶长子的旧怨,再看她仍是不知悔改,心里大为恼怒,她性子软弱,本只想说一顿就罢了,但如今却改了主意,用力一拍桌案,对着身边的几个嬷嬷沉声道:“六小姐不知规矩,带她去后面朝日堂禁足半个月,罚抄《女则》一百遍,好好地学一学规矩!”
&esp;&esp;朝日堂就是为了惩罚犯了错的女眷而设立的,平日里极是冷清,听说还死过人,晏茹哭的越发要昏死过去,要是平日,晏老夫人没准还会心软,但想到那些被她无心得罪的宾客,当下硬了心肠,命人把她拖了下去。
&esp;&esp;现下瞧着也没重岚什么事,她怕再呆下去惹晏老夫人的眼,十分乖觉地退了出去,她跑到正堂去找晏和,就见他和一位中年男子说着话:“入学的事儿就有劳四叔了。”
&esp;&esp;四老爷不是晏家长房的人,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笑道:“不过添一个孩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蔡先生想必也会同意的。”
&esp;&esp;晏和颔首,四老爷说完便告辞了。重岚在一边听得蹊跷,便问凑过去问:“大人,谁要上学啊?”
&esp;&esp;晏和瞧了她一眼,约莫是忙了半天,这一眼有些慵懒的味道:“自然是给你,过几日我未必有时间教你,你便去晏家家学上课吧。”
&esp;&esp;重岚哀嚎道:“你怎么能这样?问过我没有啊?!”她问完又不解道;“你怎么老喜欢让我上学呢?”
&esp;&esp;晏和扬了扬眉梢,倾下身子,一手搭在她肩头,半轻不重地捏了捏,眼里含了一星半点的笑:“你不是说要当我未来娘子吗?我可不会娶背不全诗三百的人。”他素白的直缀上银丝墨线隐约,倒像是画中人从浓墨山水中才走了出来。
&esp;&esp;美人笑起来极风雅漂亮,明知道他是逗小孩,重岚还是忍不住心肝扑扑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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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重岚被他这么看着,一时说不出话来,竟连反驳都忘了。
&esp;&esp;晏和忽然又敛了神色,起身一拍她的后脑勺:“我特地寻人把你送进家学,你若是学的不如旁人”他慢慢道:“仔细你的皮。”
&esp;&esp;重岚后脊背发凉,结巴道:“你,你又不是我亲爹,何必呢?”她现在真觉得晏和把她当亲生的了,不过不是亲闺女,是亲儿子。
&esp;&esp;晏和倒没见恼:“正因为我不是你亲爹,你爹又早逝,我自然要代她好好教导你。”
&esp;&esp;重岚跟他一回到院子,就死赖在他寻常看书的躺椅上打滚:“不要让我去上学,不然我就不下来了!”她又不指着考秀才,当初重家还没败落的时候也办过几日家塾,她那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手板,现在看见先生打扮的人就手疼。
&esp;&esp;晏和虽然待她极好,但也不代表就对她百依百顺了,他瞥了她一眼:“那你就一直躺着吧,过几日就用这个躺椅把你抬过去上学。”他说到做到,当即命人把躺椅搬到他屋里,又换上一把新的,斜靠在上头悠哉看书。
&esp;&esp;重岚深觉无力,冯嬷嬷在一边笑着劝道:“少爷是为小小姐好才这样呢,旁的人你看他可曾多过一句嘴,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这分明就是心疼您啊。”她说着把巾栉投在盆里给她擦脸,一边语重心长地道:“不是老奴妄言,少爷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从未见他对谁这般好过,小小姐更应该惜福才是。”
&esp;&esp;重岚满肚子苦恼没法跟人说,不过冯嬷嬷说的也颇有道理,她睡了一晚上就颠颠儿地跑去跟晏和表态,说自己昨天只是一时蒙了心,其实她可爱上学了,谁不让她上学她跟谁急!
&esp;&esp;晏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命人给她把上学要用的东西准备上。
&esp;&esp;她这边是清净了,宁氏和晏茹那里却不太平,晏茹打小没吃过这种苦头,宁氏听到她被关在朝日堂里,半点不问事情的经过就跑去晏老夫人那边求情,满口都是‘纵然茹儿不是您亲生的,您也没得为了个外姓的这般狠罚她的道理’。
&esp;&esp;晏老太太心肠软,被她哭求了半日已有些动摇,听了这话立时就恼了,差点命人把她轰出去,自然不提放人的事儿。
&esp;&esp;宁氏素来不怎么把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但也不敢明着违拗,便找到重岚住的地方来闹腾,晏和连瞧也没瞧,只命人寻了晏三乐过来,把宁氏拖了回去。
&esp;&esp;宁氏一进院子就哭闹不住,用绢子掖着眼角的泪:“你年纪大了胆子越发小了,他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晚辈,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咱们茹丫头被关起来了也没见你问一句,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狠心的爹哟!”
&esp;&esp;“不过是在朝日堂关几天,还有丫头婆子伺候着,茹丫头又不会少块肉!”晏三乐不耐地道:“你还当他是当初院里那个任人揉搓的,我告诉你,如今我是否能袭爵,还有咱们儿子以后的官位,他都是能说上话的,到底是哪个重要,你自己掂量着吧!”
&esp;&esp;他说完又警告宁氏:“你别动什么歪心思,莫要为了一时意气坏我大事,不然你就也去朝日堂思过去吧!”
&esp;&esp;宁氏心里大恨,却不敢再闹腾,扯着帕子愤愤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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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重岚趁着不上学的前几天,把要用的书本和笔墨都规制好了,那天一早就被冯嬷嬷叫醒,换上一身儒衫,吃过早饭背着书包开开心心的去上学。
&esp;&esp;没想到才出正屋就看见晏和等在院子里,冲她点了点头:“先带你见过先生。”
&esp;&esp;重岚十分自觉地牵着往外走,走到院外才哎了声,摸着自己白嫩的小脸;“哎呀,我忘了擦香膏了,吹一天风肯定就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