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成没错过楼下停放的车辆与静候的人,亦没有错过那些经过的地方,那些记忆里的场景已无尸体亦无血迹,就连本以为会看到弹孔的地方皆让人看不出怪异之处。
那放着三两椅子与一张桌子的地方也已被清理,眼下只有那被捆手脚跪于地面的几人与那些站立在附近的几人。
早已等候在此的Psycho等白博走到眼前才侧脸用下巴指了指地面的几人,随后朝潘成扬了扬下巴作为打招呼,潘成惯性抿笑回以一点头就停步在Psycho附近,视线随之落在那还在迈步的白博身上。
此时的潘成才看清地面上的几人看上去似一家四口,有一位男性老人家,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还有那似是夫妻二人的儿子般的青年。
迈步的白博终是停在四人面前,他还未停稳双脚就摊手朝一侧伸去,一把装着消音的手枪随即落进手掌里,他弯肘双手触过手枪便放下一只手,枪口随即因那迈开又停住的双脚抵上青年的太阳穴。
“不要不要不要…”那妇女顿时哭着脸连声哀求道,眼泪随着拼命摇晃的脑袋荡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伴着那强忍的抽泣声。
“少爷!祸不及家人!”那中年男子强装镇定地高声说道。
“少爷。”那老人家沉声唤道,那略显沧桑的脸上满是深沉,说不清愤怒道不明隐忍。
白博勾出抹冷笑侧头看向那老人家又扯了扯笑容,握枪的手随之让子弹上膛。
“祸不及家人!”老人家顿时高声说道,话里带着怒意又掺着斥责,隐隐带着自以为是长辈的高傲。
那在枪口下的青年虽苍白着脸却也试图为自己争取两分希望般低声说道“二少,你不守江湖规矩也讲讲道义吧?”
“噗…”一旁的Psycho似忍不笑般吐道,双肩不停在哑笑里颤动。
白博亦忍不住垂脸吐笑,连枪口都随着缩动的肩膀离开青年的太阳穴。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潘成似不解般转眸去看Psycho又缓缓转头去看站在附近的小弟们,人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笑意,他们虽依旧直站与安静,亦不像Psycho那般笑出声又弯腰,却也不难看见那强忍吐笑的神情,他们或是用力抿起双唇憋笑,或者扯动紧抿的嘴角强装严肃。
潘成的视线随着白博蹲下的动作而停落在白博身上,脸上仍挂着些许茫然与不解。
蹲在青年面前的白博踮着脚让双手垂在那敞开的双腿间,他挑眼看向青年勾唇轻笑道“要我讲道义?没听说甘叔的孙子在道上混啊?你哪个字头的?”
青年不禁抿着嘴角咽了咽喉,脸上写满紧张,身体满是紧绷,他可没有在道上混,虽说他仍在念书亦准备外出求学却也因为爷爷和父亲的关系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其他混黑道的人,多多少少听过与之相关的事情,他在这生死关头不免为求一线生机而试图用自己的爷爷和父亲与白二少讨价还价,不曾想却被对方问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博口中的‘甘叔‘在二人沉默一息后便开口说道“少爷…祸不及家人啊…”
那声音满是颤抖,话里布满哀求,刚刚那副自持长辈而透出的高傲已荡然无存。
祸不及家人,祸不及家人。
来来去去的同一句话似惹怒了白博,白博垂脸冷笑一声便撑膝站起,他转向甘叔一脸嚣张跋扈地扬声说道“哈?什么?祸不及家人?”
咻-
被消音的子弹随即划过空气破开头骨继而停在那大脑里,一声哀嚎的‘妈’顿时出现在空气中,那不停歇又克制的抽泣声终是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博垂下持枪的手看着甘叔勾了勾笑轻吐道“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刚刚没听清。”
甘叔虽悲愤交加却也只是怒瞪白博而吐不出一个字来,其儿子则是垂着脑袋紧闭双眼似对妻子的逝去感到悲痛又似对眼下正发生的一幕感到无力。
那青年已然侧倒在地面上用自己的脑袋贴上那还未失温的尸体不停地在哭泣,嘴里不停喃着对其母亲的称呼。
白博见甘叔回以他沉默便侧脸去看地面,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脸上满是笑意,似愉悦又似鄙夷。
一旁的Psycho对此见怪不怪,就像站在周围的小弟那般,但他忍不住转眸去看身边的潘成,不想对方的视线仍停留在白博的方向,脸上不见任何变化,仍是那副以往他会看见的模样,是那般淡然又不会让人觉得其冷漠,那抹温和仍浮在无甚表情的脸上,对方似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甚至让他错觉其已和他们一样对此见怪不怪,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很神经,对方和白博已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了,或许早已见过类似眼下的一幕,又怎么会承受不住。
Psycho似暗叹似自嘲般扯了扯嘴角就移开视线。
立在尸体旁的白博缓缓收回视线就看向甘叔,他边抬脚边说道“我妈哭着求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祸不及家人?”
那枪口随着停住的双脚指向那低垂的脑袋,甘叔见那指弯已触上扳机便连忙张嘴,可那子弹却没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他的儿子已然踏上寻找亡妻的路。
青年已泣不成声,张合的双唇不知是在唤自己的父亲还是母亲,被泪水覆盖的双眸不知是否还有焦聚。
白博垂下手就迈步停在甘叔面前蹲下,他抬起握枪的手指向青年,双眸却直直看进甘叔眼里,他似僵硬般勾出笑轻吐道“我爸跪在你面前求你的时候你看不到吗?我在哭啊…你有听到吗?”
甘叔不知是悲是怒地颤着脸肉,凸起的咬肌揭露着他用力的程度。
“噢…忘了,你听不到,你都看不见我怎么会听得到呢?”白博轻笑道,微微摆动的脸上带着些许恍然大悟时的自嘲,他自顾自般轻笑两声便撑膝站起,继而转向青年。
“少爷!”甘叔连忙喊道,喊得脸红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