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出陈忠的气息正在远离,赵翊猛地想起什么,又将他唤了回来,“等一下,陈忠。”
“皇上还有什么吩咐?”陈忠顿了顿,恭敬道。
“你去陶岭县给朕寻个郎中,具体地址和姓名朕不太清楚,但这个郎中会梅花针,你把他给朕找来。”赵翊头疼的越发频繁,昨日便想起了在倚红楼碰到的那个郎中说的话,尤其是在找太医看过旧疾后,他更加相信那郎中所言不虚。
“是,臣这就去办。”
“三日,朕限你三日必须把郎中请来。”
“是!”
一月之后,头疼欲裂而死,赵翊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句话一到自己头痛时就频频冒出来,难道他的寿命只剩下十日了吗?他有些烦躁,高声唤顺子来按摩头部,却听外面守门的小顺说顺子去办事了,而他习惯顺子伺候,就没叫小顺进来,自个靠在那儿闭目养神。
顺子先去了思嫣阁,韩子嫣听闻皇上让她过去格外惊讶,遂问道:“公公可知皇上为何让我觐见吗?”
顺子当然不能说自己把她去乐师别苑的事告诉赵翊了,摇摇头道:“奴才不知,奴才还要吩咐人去给太上皇后和元妃送血燕,先行告退。”
韩子嫣闻言莫名地出神,血燕!营养价值何其高的名贵滋补品,在宫中只给有孕的妃嫔或皇太后享用,一般妃子可没这个福气,没想到赵翊这么惦念元妃,蓦地想起自己有孕时,他端着一碗血燕窝死乞白赖地劝自己吃,自己竟连尝都没尝一口,如今都不知是何种滋味?原来很多美好的东西竟让自己生生错过了,若当初安心留在他身边,必能顺顺利利诞下孩子,不会落个无法生育的下场。
她心中悲戚,眸中忽就染了一层水雾,颔首抿唇,便见几颗泪珠如断线的珍珠哗哗掉下,有些事,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回来的也不是从前的模样。
如今,到了这般田地,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回忆往事不过徒增痛苦,该忘的终究都要忘的!她劝慰自己,强颜欢笑,拭干眼泪,轻扬下颚,深吸几口气,转身拿起桌案上的药膏,走到榻前,从瓶中倒出一些黏稠的液体,淡淡笑道:“小蝶你看,这东西和鼻涕一样,但是凉凉的,摸在脸上能消肿,你忍着点疼啊!”
小蝶的脸血胀,口又不能动,满腹的委屈都盛在眸中的泪水中,迷蒙中看到她笑得发苦的脸,泪汩汩地淌出来,手不由地拽了拽她的衣襟,似乎有话要说,却微微一张口又闭上了。
韩子嫣知道她整张嘴都是痛的,一到晚上,痛楚更甚,每每都听到她忍耐不住地低吟,断断续续,嗡嗡不断,让人心里揪得疼。
“小蝶,别说话,忍一忍,过些日子就不痛了,太医说只要伤口好了,你和以前一样还能讲话的,真的,我不会骗你,你相信我,从小到大,我有骗过你吗?没有对吧!”韩子嫣忍着泪,咽喉不知吞了多少下才勉强说出这番话。
小蝶为宽她的心,使劲地点点头,但泪水却停不下来,犹如天上之水,簌簌不断。
韩子嫣为她拭了一遍又一遍,安慰之话如鲠在喉,湮没在一阵无声无息的凝噎里,良久,才哄了小蝶睡下,给她上了药,自己起身简单的装扮一下,换了绣着山茶花的淡粉色罗裙,脸颊也用淡粉色的纱巾遮上,娉婷而立,站在铜镜前照了照,一切装点妥当,出了思嫣阁,自己鼓起莫大的勇气,走到前殿,让守门的奴才通传后,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书房的门口停了一瞬,远远望见他半躺在软榻上闭目休憩,韩子嫣心有胆怯,不敢上前,忍了又忍,忽听他道:“进来,给朕揉捏一下头。”
捏头?韩子嫣愣怔一下,转瞬豁然明朗,赶紧迈步上前,蹲下来,纤纤十指分张开轻轻按在他的头上,力道均匀地分散在指腹,紧一下松一下,赵翊感觉甚是舒服,心中暗叹,原来她还会这手艺。
其实她给自家爹爹常常按摩头部,边关军营里的大夫还告诉了她头上的穴位,按在穴位上轻揉会令人精神爽朗,心情松弛,韩至可是享福了,每日都要她按捏一刻时,时日一长,倒成了一门别具一格的手艺。
“以后你每日这个时辰都来给朕揉捏,知道了吗?”
“是,皇上。”
“你没有话要对朕说吗?”赵翊始终闭目,浓黑的睫毛覆下来,都不曾抖动一下,但磁性的嗓音极其温和柔顺,韩子嫣不胜高兴,能讨得他的开心,自然而然就洋溢出了一点激动,“我有一事想请皇上恩准。”
赵翊猛地睁开眼,对上她水色如烟的眸子,在她的眸中看到一丝从未见过的欢快,竟哑然失笑,韩子嫣看他勾起一侧嘴角漾出一抹隐晦不明的笑意,忙垂下头,敛了轻松的情绪,浑身绷紧,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恳请皇上允……允奴婢随侍的丫鬟小蝶回将军府,她身上伤患极重,不能……再服侍奴婢了,而且她是……是奴婢从府里带来的丫鬟,送回将军府应该可以吧。”最后一句话,低不可闻,她怕极了,这些日子,赵翊的冷漠与狠心,让她知道自己所处的卑微地位和奴才没有多大的分别。
赵翊收回笑意,沉声道:“朕听闻你和她去了乐师别苑,她对皇后说了大不敬的话,才惨遭割舌之痛,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始作俑者的人是你,你要是乖乖呆在屋子里,怎么可能碰见皇后,是不是?”
这不是无理搅三分吗?韩子嫣心里透凉,嗓音凝噎半晌,可求人矮三分的道理她更是明白,便压制了涌上来的委屈,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冷静道:“皇上教训的是,奴婢不该随便踏出屋子,自然就不会惹来这样的事,以后奴婢会老老实实呆在屋中,不会乱走了。”
赵翊莞尔一笑,俊逸非凡的眉目间染上一抹柔情,伸手抚摸着她葱白的柔荑,“你早该这么听话了,朕不喜你刚烈的性子,女子就该如水一般轻柔妩媚,多和元妃学学,别再惹朕生气。”
“奴婢谨遵皇上的教诲!”韩子嫣忍了一瞬,没敢再提把小蝶送回将军府的事。
“竟然你明白了,晚上侍寝。”赵
翊看她一身嫩的装扮,心中莫名有种渴望,对她总像戒不掉的习惯,只要无人在旁,她柔了性子近在眼前,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是自己日思夜想,难以忘却,一直梦寐以求的爱人。
话音未落,韩子嫣不由自已地把手抽回来,像个遇上大灰狼的小兔子,眼睫微微颤动,瑟瑟地向后缩了一下,赵翊见她这般,脸色一沉,温柔的嗓音也随之消失,冷凝道:“怎么了?朕让你侍寝,你不愿意?”
韩子嫣是不愿意,他有那么多女人,自己算什么,没身份没地位,连求他去救一救小蝶,他却为了和元妃享一时之乐不肯帮自己,对自己没有一丝的爱可言,却只有肉体上的需求,凭什么自己要委身于他。
“奴婢的脸有伤,带着面纱,无法伺候皇上,请皇上恕罪!”
“借口!”赵翊把她拽至跟前,抚上她遮着的脸颊,从那薄透的白纱下隐隐看到芬芳吐蕊的唇瓣,轻轻吻了上去。
韩子嫣没有躲,隔着纱,只感觉出他温热清洌的气息,一缕一缕地弥漫进来。
良久,蜻蜓点水的吻才渐渐淡去,赵翊松开她,“朕知道你不愿意,不会强迫你,但你不管怎样,都是朕的女人,假如有一日秦香儿再来找你,你会不会帮朕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