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尖锐的讽刺,但是她的讽刺却也刺伤了她自己。不管是皮和肉,都切在她自己的身上。
「在得不到你帮助之后,他们就光荣地离婚了。后来我跟随母亲一起离开了这个小镇……至于那男人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男人。
老仓以这样的方式来称呼父亲——这个称呼如实地再现了她此时的心情。回想起来,那个家之所以那么混乱——肆无忌惮地使用家庭暴力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吗。
虽然现在的老仓也不知道是否还残留着能看透我在想些什么的思考能力,但是——
「就是啊,都是那个男人把那个家变成那样的。那个混蛋。」
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并非是愤怒,更像是羞愧,脸涨得通红——大概是对小学时的自己居然回到那个混蛋的身边感到羞愧吧。
或者是对从来没有经历过贤明时代的自己——感到羞耻。
「母亲只是偶尔打我——为了发泄被男人殴打的阴郁。」
然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接着,她好像在等我做出回应似的,停顿了一会儿。她说出暴力的连锁反应,暗示这是重点,但是却没有祈求怜悯。我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应,找不到正确答案。
曾经向我寻求帮助的她——现在寻求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
我根本不可能猜得到。
结果——
「你当时决定和对你比较好的母亲在一起吗?」
我只能这么问道。
但是老仓却笑了起来。
「我哪有资格做什么决定啊。当时——都是大人自己决定的。当然母亲的确要好一点,大家都认为母亲是受害者。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我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就像小学时认为那样的男人还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初中的时候则认为母亲是受害者。
她得到的帮助少得可怜。
不对,她的人生之所以只能得到这么少得帮助,不正是我害的吗?我有什么资格对她获得多少帮助而品头论足呢?但是,老仓孤苦无依的人生并没有就此结束。
还有很多不幸。
高中入学前的两年多时间里——也就是从初中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开始到初中毕业的这段时间,她遇到了更可怜地境地——遇到了更大的不幸。
遇到了比不治之症、饥饿、战争这些好得多的不幸——那就是她一开始提到的,她母亲的失踪。如果想为她的人生找一个幸福的阶段——现在根本找不到。就像这个缺少大量日常用品的房间一样,她的人生是充满缺陷的。
充满缺陷的,很多东西——全都缺失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么上等——但是却知道你到底有多么下等——如果你出生在和我一样的家庭,那你就会变成跟我一样了。我也想出生在父母都是警察的家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