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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估摸着周舟已经出了教学楼,我也起身离开座位,走到教室门口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脚下一看,一根电线正像绊马索一样悬在地面上方十公分处,电线的尽头,是一个学生正在使用笔记本电脑。

现在教室里用笔记本的学生越来越多,这些人进教室后的第一个动作通常都是,先放下书包,掏出一个接线板,插在教室前面墙上的插座上,然后把接线板拉到第一排课桌,如果不够长,有人会在接线板上再接一个接线板,有人则会把桌子往前搬搬,所以每间教室的第一排和最后一排靠近角落的座位都特别抢手,第一排课桌上总会摆着一个笔记本,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总是坐着一对正在亲热的男女。

这些使用笔记本的学生中,很少有计算机系的,因为编程是他们每天都要干的事情,但很多学生不务正业,越是学计算机的,就越不用电脑(玩游戏除外),背着笔记本满楼道窜的,都出于同一目的———摆酷装逼,看哪个教室女生多就进哪屋,然后自我感觉特别洒脱地拉开笔记本包的拉锁,一只手拿出无论是自己买的还是借的笔记本,重重地放在课桌上。打开电脑后,顶多玩会儿windows自带的游戏,或者看个flash,也不乏有人看毛片儿。一次一个学生鼓捣了半天电脑后,离开座位去教室外抽烟,房顶先后掉下两块墙皮,恰好落在指

滑鼠标板上,而此时鼠标的光标正指着一个视频文件,相当于把它双击了,屏幕上出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虽然插着耳机,没有声音,但不一定再好的戏也出不来,显示器是17寸的,第一个看到画面的人顿时亢奋了,引起全教室学生的注意,个个目不转睛,全神贯注,比听老师讲课都专注,也没人去关掉,毕竟电脑不是自己的,乱动别人东西不好,而电脑的主人在教室外抽完烟,并不着急回来,又去了楼道的IC卡电话给网友致电,等回来后,发现自己电脑上的毛片儿也演完了,男女主人公正在收尾,令他无地自容,来不及关机,拔了电源,抱着笔记本逃之夭夭。

工科学校里,女生向来寥寥,但在有限的使用笔记本的学生中,却不乏女生,她们容貌得分的高低,与其电脑配置成反比。好看的女生,在狼多肉少的环境里,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身后追随者无数,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和男生的交往中,哪有工夫儿对着冰冷的机器虚度青春。而丑女生的境况就不一样,狼们即便吃不上肉,被活活饿死,也不愿吃一块变质的肉,那样会被人笑话的,所以丑女生们只能弄一台笔记本去教室,以期哪个爱玩游戏胜过爱面子的男生过来搭讪,通过电脑的魅力使男生成为男朋友。女生越丑,越要提高硬件配置,这叫取长补短,迅捷二代肯定比一代能让男生做出更大的牺牲,但仍避免不了个别女生长得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就是带着两个笔记本去教室,也无法吸引男生过来套近乎,只好一个人面对毫无生气的屏幕,听着CPU风扇呼呼地转动,任红颜老去,岁月在脸上留下痕迹,实在寂寞的时候,就打开图片,看着电脑里的帅哥聊以自慰。

我迈过搭拉在地上的电线,从使用者眼镜的反光中,看见一片蓝色的windows背景,难道这个笔记本的主人正面对着电脑发呆。

我来到楼顶,看见学校门口停着一辆雅阁,周舟正向它走去,还没到跟前,车窗已经摇下,乔宇露出脑袋,因为距离远,看不清表情,按我的猜测,此时他应该笑容满面。

周舟走到车前,不知道和乔宇在说什么,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开了,周舟摇摇头,两人又交流了几句,周舟坐到车里。

我点上一根烟心想,这时候要是有齐思新偷窥女生宿舍用的高倍望远镜就好了。不知道周舟和乔宇正在车里说什么,我后悔那次打架的时候下手太轻了,没给乔宇打成智障,让丫成植物人,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周舟拿着一捧鲜花下了车,跟乔宇摆摆手,车开走了。

周舟拿着那捧花进了学校,走到一半的时候停下,想了想又往回走,把花给了在校门口卖花的穿得破破烂烂的外地小孩,然后才向教学楼走来。看到这里,我掐灭烟头,下了楼。

周舟只拿着合同回到座位上。我问:“他找你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周舟说。

“没说别的?”我又问。

“说了,他要送我回家,我没用。”周舟说。

“还有吗?”我继续追问。

“没了。”周舟说。

我和周舟继续看书。我已经心不在焉,拿着书看只是装样子,更多注意力放在周舟身上,她也心事重重。

坐了一会儿,周舟说:“我想早点儿回去看看合同。”

我说:“在这也可以看啊。”

周舟说:“还要查点儿资料,都在家里。”

我说:“那好吧,你先回去,我再看会儿,宿舍太闹了。”

周舟走后,我又来到楼顶,目送她出了校门。我想周舟没告诉我乔宇送她花,也许和我没告诉她我和乔巧的事情出于同一种原因。有时候为了呵护爱情,不得不去隐瞒些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危机感,既是对于乔宇的存在,也是对于我对周舟的隐瞒。

又收到周舟的短信。每晚睡觉前我们都互发短信说晚安,一条短信一毛钱,两个人就是两毛钱,中国电信见证了我们的爱情。

我在考研的道路上前进得磕磕绊绊,困难重重,风雨交加。

拿最简单的政治来说,要背的东西太多了,每当看到厚厚的五本书摆在面前,就吓得失去了学习的热情。这事儿就怪我国国情太复杂,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各个领域都有事儿,如果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风调雨顺,也能少背两本书。现在看来,当初我们惟恐天下不乱,好让学校放假的想法是极其狭隘的。

备考政治我们不仅要关心自己国家的事儿,还要关注世界局势。翻了翻《当代世界局势》,发现好像甭管什么事儿,美国都要插一杠子,也不知它是空虚还是怎么着,用北京街道大娘们儿的话讲,丫就是一欠逼。要是没有美国这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政治考试能减负不少。

以前我一直认为,政治考试是个人就能及格,不是人都不一定不及格,其实不然,政治能考好的人,忍耐力都比常人坚韧,经得起虐待。如果这样的人当了地下工作者,被敌人抓住施以严刑拷打,一定比政治考不好的人能坚守组织的秘密。

最难的就算能在书桌前坐住。看会儿书我就想起来干点儿什么,有时都想给屁股下面挂一副哑铃或涂点儿502,可是怕真憋急了,宁可挂着哑铃粘着椅子也一样往外跑,晚上睡觉的时候,如果不想屁股掉层皮,只能坐着就寝。后来又盘算着给身上拴根绳,捆在教室的门上,这样就跑不了了,除非把门板拽掉,我不是鲁智深,肯定没有这么大力气,但这种方法毕竟是人类对牲畜使用的,即使研究生考不上也不能丢了做人的尊严,所以我宁愿每看十分钟书就出去溜达二十至几百分钟——— 常常是一走就再也不回。

我发现,能把考研坚持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就像如果吃过大便,就不会挑食。有的家长认为让孩子当兵是对他的锻炼,其实去考研才是磨砺,不仅身体上受尽折磨,精神上也备受摧残。比如,每天背完两个小时单词,不仅心理上产生恶心的反应,生理上也会出现恶心的症状,经常是饭吃到一半就想吐,如果是女生,很难不让家长对女儿的行为产生怀疑。

在学校厕所的门上,经常能看到学生们对考研的评论:如果你想虐待自己,那么去考研吧;如果你恨一个人,那么劝他去考研吧;如果你爱一个人,千万要阻止他去考研。

考研辅导班已经结束,没有必要再在学校待下去,客观地说,在这里学习弊远大于利。每天的多数时间,都花费在我和杨阳张超凡齐思新扯淡上面,他们课不多,没事儿就在宿舍待着,我也懒得去教室,四个人每天一睁眼就开扯,谈天说地,议古论今,从萨达姆到小布什,从陈水扁到董建华,从两岸关系到世界单边,从深市沪市下跌到食堂饭菜涨价,从楼长的老公到校长的老婆,从学校女生到外地民工,从任课教授到动物园禽兽,每晚睡觉前的最后一件事儿也是扯淡,一般最后一句话都是:“别聊了,早点儿睡,明天好能早起接着呲。”有时候他们都劝我:“别唠了,你该看书去了。”而我这人有个毛病,话匣子要么紧锁,一旦打开,就没完没了,非得说痛快了算,要不心里不踏实。所以为了能有更多时间看书,我非常有必要远离他们三个。

我在应付考试的学习上特别不自觉,就像幼儿园的小孩,必须有个人看着才行,周舟责无旁贷承担起监护我的重任,我们租了一套房子,每天周舟上班前给我布置一天所需的学习内容,下班回来后检查我的执行情况,晚上监督我只许看《新闻联播》补充时事知识和《CHINA DAILY》提高英语阅读速度。

房子是一套三居室中的两间,虽然进了一家门,但还是分居两室,周舟说要考察我的表现,如果让我把想要的都得到了,我又该不懂得珍惜了。

这回每天晚上我们不用再发短信说晚安了,省了一毛钱,希望能永远省下去。

我们交了两间房子的房租,自认为赚了,闲置的那间房子不会再有人租,因为如果有人看房的话,我和周舟就做出暧昧动作,让看房人以为我们是小两口,夹在中间难以忍受,除非他甘愿做电灯泡。我和周舟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都是在别人看房的时候才进行,每次我都抓住机会,与周舟充分接触,希望看房的人不要太着急离开,多给我些和周舟亲热的时间,但我们的表现,又不能让人看了待不下去,这个分寸要把握好,有时候太着急反而计划落空。等看房人一走,我和周舟又正襟危坐,互不侵犯。我对周舟说:“人都走了,咱们应该继续才对。”周舟说:“刚才是联手一致对外,现在外患虽然没有了,但内部矛盾并没有彻底解决,尚需时日。”

签过合同,交了房租,房东装着钱走了,我们拿到钥匙,我和周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暂时可以称其为家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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