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儿点了点头,又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阵。苏凡心中也是悲痛难抑,篱落不作声,只站直了身让他靠着。
经这一宿的周折,屋外已是大亮了。鸡鸣晨晓,山庄自梦中醒来,夜里的悲喜无声无息亦如生命流逝。
管家大婶的丧事是庄里人帮着办的,简单的薄木棺材、简单的豆腐席,大家象征性地吃两口再哭两声,叨念两句「也是个可怜的人」、「日子过得不容易」什么的就散了。
最后,坟头边只有披麻带孝的管儿还不声不响地跪着,苏凡和篱落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满天的纸钱被风托高到半空又打着旋儿落下,白蝶一般,只是多了份凄凉。
「娘亲。。。。。。」管儿低低地唤了一声,嗓音沙哑,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管儿。。。。。。妳家管儿他,一年前就没了。。。。。。都是我不好。。。。。。」
一年前,溪水边。
后山上耐不住寂寞的小狐狸时常化作了人类孩童,偷偷溜下山来玩。久了,就与庄里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爬树、偷桃、挖野菜、逮蛤蟆。。。。。。哪一样都比山上清苦的修行来得开心。唯独有一样狐狸不敢做,便是下河。
狐狸生性畏水,打死不肯靠近那清河一步,每回都是在岸边百无聊赖地帮着看衣服。人类的少年在水中如鱼儿般自在,欢笑、打闹,皆不与他相干,说不羡慕是骗人的,偏偏有人起哄。
「褐儿是胆小鬼!」
「褐儿比女孩儿还胆小呢。。。。。。」
「褐儿,怎么不下河?下河呀。。。。。。」
「褐儿,是不是害怕呀?难道你是不敢脱衣服的姑娘?哈哈哈。。。。。。」
狐狸性子急,受不得嘲弄,涨红了脸跑到水边就要往河里跳。
「别听他们胡说。」处得最好的管儿游上岸来阻他。
他偏不听,赌气地一路跑到河下游。下游河水湍急,一路奔腾汇入靖江。
河水粼粼,在眼前一波一波地荡漾,怎么看都觉得会有怪物潜在水底,等他一入河就尸骨不存。
「褐儿、褐儿。。。。。。」他跟着他一路跑来,一声声的叫声听在耳里就想起方才的笑声。
于是他牙一咬,眼一闭,腿一蹬,彷佛是回到了后山寒冷的冬季,浑身冰冷还伴着阵阵刺痛。
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握在了掌中,恣意翻滚、戏弄着推往前,半点由不得他挣扎。又有一股力道加在了他的身上,拼了命地将他往后拉。
身体随波沉浮,感觉在一点一点上升。终于,能够大口地呼吸,体温慢慢地回复。他睁开眼,自己竟是在岸上。水里有什么一起一伏,被水流冲向远方。快要看不见时,那东西转了个身,管儿。
呼吸停滞,心疼得彷佛长老手中的棘鞭正一遍遍地抽打上来。
变回了狐身在庄子四周游荡,慢慢从人口中听说,管儿只有个娘;管儿的娘得病了;管儿整整两天没有回家;管儿的娘急
得病更重了。。。。。。
晚上在河边坐了一晚,什么都没想,心里清明得好似入了道。
第二天一早,他推开破旧的木门,「娘亲,我回来了。」
往昔的情节一点点从口里说出来,一年来任何人都不敢告诉,压抑得辛苦。
「对不起。。。。。。」坟前的人是管儿,也是褐儿。
苏凡走上去安慰他:「管家大婶人好,不会怪你的。何况,这一年你也替管儿尽足了孝道。天晚了,你快起来吧。」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回后山吗?」篱落问他。
管儿站起身,慢慢道:「我的命是管儿救的,那我以后自然就是替他活着。」
苏凡点点头,「你放心,这事我们不会与第三个人说。只是你一个孩子一个人住总是不妥。不如。。。。。。」
「我们去和族长商量,找个好人家收留你。」篱落眉尖一跳,赶紧拦下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