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邱寒渡。
姑娘一愣,看着一身女装打扮的邱寒渡,才知这便是昨日那位冰冷却处处帮忙的男子。仍是淡淡的神情,打了个招呼。进去,将弟弟放好,这才将白纱斗笠摘下来,露出一张艳色绝美的脸。
她朝正坐着品茗的印王爷,深深一福:“妾身袁氏,闺名宛央,求聂神医救救我弟弟,妾身愿意作牛作马报答救命之恩。”
“本王要启程回京了。”聂印用茶盖拂了拂茶汤,见茶色清翠嫣然,不由得瞥了一眼翠衫如水的邱寒渡。
彼时,邱寒渡正在床榻边上看那躺着的孩子。她似乎特别喜欢这个孩子,尽管神情里依然淡漠,可是嘴角那抹浅浅的温柔,是无法遮掩的。
袁宛央眸底浮起一抹坚决:“妾身愿给王爷做一名伺水丫头,跟王爷回京,求王爷怜悯。”
“我昨日便跟你说得很清楚,你弟弟的骨头碎了,我得用新药。但那方子从来无人用过,换句话说,你弟弟是第一个试用药的人,成败难讲。一个不好,你弟弟将全身瘫痪在床。”聂印真不是唬她,丑话说在前面比较好。尽管他那么渴望试一试药,否则三年的心血白付,终是不敢贸然用在师傅虚无骨身上。
“已经没有更糟糕的情况了。弟弟被挑了脚筋,又被大石磨碾碎骨头,最后乱棍打死……他们都以为他死了,扔在乱葬岗,是我把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袁宛央没有哭,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每一字每一句,都平静得令人心悸。
那语气好比在说,今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毫无起伏。只有天天想着这件事,天天念着这件事的人,才能把伤痛融进血液里,奔腾,澎湃,再说出来时,便如溪流,缓缓流淌。
邱寒渡已是十分冰冷的性子,酷刑见过无数,可是一低头,看见那粉嫩如玉的漂亮孩子,想着袁宛央的话,她竟然背上透出了一股子凉透心的冷意。
印王爷没有答话,表情很淡,一切都在他的猜度之中。
“我弟弟冬阳,终日痛得寝食难安,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情况?若是治不好,那是他命该绝,我不怪王爷。”袁宛央却是忽然话锋一转:“我只怕若是王爷知道我姐弟俩的处境,不敢给我们治了。”
她抬头直视着印王爷,似挑衅非挑衅,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对权贵的嘲讽。
聂印不以为意,洒然道:“你不必用激将法,我聂印从不干欺世盗名的事儿。跟你明说了,我就是想有个人来试我的药,你弟弟的情况最为适合。当然,有一点我可以保证,在这过程中,你弟弟不会像如今这般痛苦,至少,他能过一阵舒心的日子。”
他将最最阴暗的部分,摆在桌面上。试药,对一个孩童来说,的确残忍了些。
袁宛央思虑了一整晚,才决定将弟弟送至印王爷身边,自然是对此事有了心理准备。正如她所说,再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
整日整夜的疼痛,使袁冬阳根本无法安睡。她眼睁睁地看着,帮不上一点忙,使不上一点劲儿,只能干着急。
她绝色美艳的脸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坚毅。她朝弟弟走去,眉梢染上些许柔色:“冬阳,你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们跟印王爷回府可好?”
袁冬阳拧着眉,疼得厉害,却咬着牙,没哼出声。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无尽凄楚。他点头,伸出手去。
袁宛央赶紧握住弟弟的手,声音更加柔软:“忍忍,好吗?再忍忍就不痛了。”
彼时,聂印已习惯性地用手揉着眉心沉思。
邱寒渡走近他,轻声道:“王爷,是不是该启程了?”
聂印抬头,眸色温和:“王妃安排吧。”
袁宛央此时心头雪亮,今后她将跟在王妃的身旁,伺她起居。只要能给弟弟治病,她并不介意。
只要印王爷敢给弟弟治病,她便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握这次机会。
聂印和邱寒渡其实已经猜到,袁家必是得罪了某位权贵,袁冬阳才会被迫害至此。一个长得这般粉妆玉琢的孩子,九死一生,被人扔在乱葬岗。
没想到的是,袁冬阳的惨事只是冰山一角。而所谓的权贵,竟然是娇奢任性,横行无忌的清江公主。
第二十七章 心如死灰
这是一个红颜祸水的故事。
这是一个薄情负心郎的故事。
这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邱寒渡在知道了袁家的事后,才惊觉,自己那点被爱情背叛的破事儿,简直不值得一提。幸好,她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只是她而已。
因为她只是她,才可以视死如归,可以肆无忌惮跟安远乔玩着花样儿,耍着手段,抢他的枪,一枪崩了他。
这一切,都因为,她只是她而已。没有多余可以用来威胁她的资本,安远乔必定会失败。
而袁宛央,难怪她可以恨得那么平静,那么彻底。那死一般沉寂冰冷的眼神,仿佛再也不会苏醒。她的心死了,早就死了。
袁家在番阳经营丝绸,世代为商。袁林两家自来交好,袁宛央与林以修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
袁宛央从小就生得美,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林以修未过门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