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反比女的钻得更快的,杜氏手下几个砍人的架式,他们亲眼见着了,更有体会。
内室里先是传来了周夫人的几声叱骂,接着又没了声,透过掀起的帘儿看着,已有屏风隔扇匆忙地拉起来,将男女隔成两边。
还不错!虚言道士的眉梢挑了挑,伸手示意着曼云将手中的匕首交给他。
真恨不得也捅上他两刀!周曼云负气地一嘟嘴,手中的匕首拍在了道士的手上,接着就麻溜儿地跑到了白露的跟前,开始帮她拾掇着拔箭要用的热水净布。
这倒要感谢常年足不出户的祖母,热茶用的小炉,炭好火旺。曼云透着已袅袅而起的水气,望着一片朦胧中,虚言道士举匕划开娘亲染血外裳的场景,眼底一片湿润。
“不能治!”,一声颇具威严的制止声透着门帘响了起了,让虚言道士的手悬空而定。
“云姐儿!你这不是救你娘,是害了她!”,一脸憔悴的大奶奶谢氏由个婆子扶着,十指把着门边,言语恳切,道:“男女授受不亲!听着外面的贼人声也小了,想是杜玄霜他们已控住了局面,还是等天明,到平州请来了医女再说……”
“只管救她!”,曼云回首狠狠地剜了慢吞吞的道士一眼,冲到了谢氏的跟前。
谢氏低头望着曼云,不自然地扯起了嘴角,眼前的侄女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黑色的瞳仁微波不兴,带着化不开的冰。
曼云心中的恨意丛生,想着今生也想着前世。前世事不知,但是否也有可能娘亲的死跟曼华一样,也是个骗局。也许就是她们用什么请医女的借口,生生地把娘亲拖死了!
“云姐儿……你……你乖乖的!不能让那个男人救你娘的,若你娘醒了,亏了名节,又如何面对你爹!”,谢氏轻声说着,极尽温柔耐心。
“为全名节,我娘就算被救活,也还得死?”
“这……”,曼云说得太过直接,反而让谢氏有些不知该如何应。
仰起的小脸,缀着两只黑水晶样儿的眼,倒映着谢氏渐显出些局促的容颜,周曼云笑了,甜美至极。
她大声地喊着,尽力让所有的人都听见,“大伯娘,那你怎么不去死?我虽未亲见,可刚才光听着声,也知道你在外面被那些匪徒拖着抱着,也许还有别的吧?那么些下人都看见了,你跟别的男人授来受去说不清,你为什么可以不去死?”
周曼云竹筒倒豆子地一口气说完一串,依旧象个纯真的孩子对长辈提出拙稚的问题一样,一字一顿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去死?”,
谢氏的脸,刷地一下煞白,恍若冥纸。
内室里也突然地一片安静,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尖利的女声突兀地拔地而起,嚷着,“我不活了!我没脸活着了……就让我死去吧!让我死……”
声音被一片混乱掩住,但曼云还是听清发出尖叫的是四伯娘闵氏。
确实相较而言,一直一声未吭的大伯娘确实更有镇定自若的名门之风,怪道前世四伯娘上窜下跳地要抢点小权,也屡屡受挫。
能狠心杀死亲女的人,不忍心杀自己?这真是,脸皮厚的男人好当官,脸皮厚的女人才好当家……
没来由的,曼云突然想到了前世里曾在民间听到对于景朝归降新贵和诰命的评语,嘴角淡淡地勾起了一丝嘲讽。
侧目再看向另一边,在内室喧闹声的配衬之下,杜氏的衣衫已然被全划开了,一只丰盈的椒乳挺着红色蓓蕾,边上衬着一支狰狞的箭杆,血珠凝如露滴。
周曼云果决地转过身,将内室里的大呼小叫抛在后边,只一步一步地走向娘亲,脚步镇定,不沾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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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蝎尾十三针
“别再让他们出来了!”,仿若一直看着笑话的虚言道士,终于在手指搭到杜氏的伤口上时,开了尊口。
虽说曼云一直诟病着道士救人的动作太过悠哉,可他那副举手投足气定神闲的样子却也让曼云几个都不由地放松了许多。
他应该能救得了娘亲!
周曼云尽敛了方才正在全身游走的暴虐之气,她的眼淡淡地看了看不再有半点波动的内室门帘,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光秃秃的箭杆上。
内室的门前正堵着一张大圈椅。椅子的分量不足以拦住门里人,椅子上正坐着哼哼吱吱的朱妈妈却可以。
朱妈妈在半昏半醒中配合着裹了身上密布的伤口,就被小满搀到椅上坐下了。刚坐下时,她手中铁棒砸地的声音甚是威武,在顷刻间让内室里复归了一片安静,他们看不到朱妈妈的惨样儿,听着声被唬住了。
道士提出要求,防着人呆在门边,应当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医术之秘吧?
曼云盯着被道士行云流水般插在杜氏身上的几支针,恍然失神。
期门、脐渊……几个穴位上被快速插入的细针,不是常见的金银之色,而是暗红色的,透明如翡,细如牛毛还带着十足的韧性。
虚言的手指在一根长针的尾端轻弹,针影一晃,带起一弧绯光,又渐复了挺直。
“蝎尾十三针!”,极轻的声音在曼云的耳边响了下,待她一抬头,道士就象从没开过口一样,正接过白露拾掇好的匕首。
匕首还是曼云那一把,它的锋锐,曼云前世今生都有体会。
匕名“潜霭”,却从不藏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