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阴沉沉地压下来。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连空气都变得黏稠滞重,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再等两天,如果那边还是没有消息的话……”
客栈房间内,沈靖远执笔在地图上的“津门”处重重画了道红圈,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看向对面的林惜,“那我们就放弃这一处,继续北上,换下一家接触。”
“好。”对上他沉肃的目光,林惜不由得心神一凛,将手中无意识捏着的衣角放开,郑重地点了点头。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沈靖远不再多言,复又低下头,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似乎是在继续测算北上的路线和可能的风险。
林惜则有些心神不宁,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心头莫名有些发慌。
只见方才还只是阴沉的天空,此刻已如墨汁泼洒,浓云翻滚,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越来越猛烈的风中疯狂摇曳,扭曲的黑影投在窗纸上,张牙舞爪。
天色晦暗,乌云压顶,一场暴雨近在眼前,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湿冷感仿佛已经穿窗而入,缠绕上来。
自打小时候给哥哥林悯扫墓却差点迷路那回开始,她就讨厌上了下雨天。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和恐惧仿佛深深烙进了心底,从此,每逢下雨的日子,她就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拉上厚厚的窗帘,除了父母和必要的送饭仆人外,谁也不见。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一切潮湿,阴冷和不安都隔绝在外。
可如今,她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心安理得地缩回那个被精心打造的保护壳里了。
未卜的北上之路,突然断了联系的礼和洋行,还有这津门城里无处不在的,风雨欲来的紧迫感……所有这些,都像是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口,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向来做事只凭心意,从不顾结果的林惜,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追着沈靖远,来到这离家千里的地方的决定,是否是对的。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突如其来的惊雷猛地炸响,震得窗棂都似乎都跟着嗡嗡作响。
正沉浸在思绪里的林惜被这毫无预兆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颤,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浑身紧绷,僵在了原地。
只见一道刺眼的银蛇撕裂了昏沉的天幕,瞬间照亮了屋内两人凝重的面孔。
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沉闷滚动的雷声。
豆大的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急促地敲打着屋顶和窗台,很快便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狂风裹挟着雨腥气,从窗缝里强行钻入,带来阵阵寒意。
桌子上的纸页和地图被风掀起,眼看着就要四处翻飞,下一瞬,却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重新按回了桌上。
沈靖远将有些散乱的纸页归拢,又拿过一边的镇尺压好,起身就准备去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