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未在任何招揽生意的旅馆前停留,沈靖远似乎早已规划好了每一步路线,目光锐利地扫过广场边缘停靠的一排黄包车,招手叫来了其中一辆看起来较为干净,车夫也显得老实些的。
他将行李放好,然后扶林惜坐稳,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辆车上。
“泰安客栈。”
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融入了津门华灯初上的街道。
晚风吹拂,带来远处陌生的吆喝声和隐约的留声机音乐。
林惜好奇地打量着街道两旁中西合璧的建筑,闪烁的霓虹招牌,以及行色各异的路人,心中的忐忑渐渐被新奇取代。
黄包车最终停在了一条相对安静的街巷里,一座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三层中式建筑前,匾额上写着“泰安客栈”四个字。
沈靖远付了车钱,提着行李,带着林惜走了进去,柜台后的掌柜是个戴着老花镜的精瘦老头,抬眼看他们一眼,并未多问。
沈靖远报上信息后,掌柜的低头翻看了一下簿子,而后递出了一把挂着“丙”字木牌的钥匙,“二楼丙字房,热水厨房随时可以打。”
只有一把钥匙。
林惜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想开口询问是否还有空房,但话到嘴边又猛地咽了回去。
她想起在火车上,沈靖远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早已嘱咐过,对外需以“夫妻”身份掩饰,此刻若再要求分房而居,岂不是自露破绽?
想到这里,她只能垂下眼睫,默默接过沈靖远递来的那把唯一的钥匙,指尖有些发烫。
房间不大不小,用一张屏风隔成了前后两部分,陈设简单,但胜在干净。
然而,与火车包厢里狭窄的对铺不同,房间里那张铺着干净蓝布床单的床榻,此刻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林惜的目光掠过那张足够容纳两人的床铺,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手脚也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
沈靖远将她的不自在尽收眼底,沉默地将行李放在墙边,自然地开口:“房间是提前让人订好的,没有多的,你睡床,我打地铺。”
闻言,林惜心里那点扭捏顿时消散了大半,暗暗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好。”
舟车劳顿三天两夜,此刻能有个安稳地方歇脚已属不易,林惜不再多想,痛快地洗漱一番,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热水带走了不少。
等她从屏风后出来时,沈靖远已经利索地从柜子里另取了一床被褥,在床边的空地上铺好了一个简单的地铺。
熄了灯,房间陷入黑暗。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铺,林惜本以为自己会认床睡不着。
然而,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知道房间里并非只有她一人。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沈靖远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她听着听着,意识便渐渐模糊,竟比想象中更快地沉入了睡乡。
然而,乱世之中的宁静总是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