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抽下袍子,撒开脚步向前面的两人追去。
风不住地将我向后推去,好像永远不想让我赶上那两个人。我想喊住他们,却灌了一嘴的风沙,呛得我想哭。可是我必须往前走……
终于,十三许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忽地转过头,快步迎了回来。
一看到他的脸,我突然间觉得自己那么委屈,拼命地咽回眼泪,急走几步,根本不敢看他,我低着头把衣服向他手里一递,扭身便走。忽地他大力地握住我的手腕,要迫我转过去 ,我死命背着身,使劲儿一甩,大步走开,眼泪已是喷涌而出——那是一只手重重地拧过心脏,滴出的泪水。
我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走回两人合住的房间。推开门,可能今晚的宴会还未结束,十格格不在,却有一个眼生的男人背着手站在房中。
他回过头来,亲热地叫道:“洛洛!”是鄂伦岱。
我勉强笑笑:“叔叔。”
“洛洛,我刚听格格说你身子不大爽利,特地来看看你。”他笑道。接着又粗声粗气地道:“怎么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我心里一暖,几乎又要滴下泪来。毕竟什么都比不过亲人,我上前搀住鄂伦岱在桌边坐下。
“你阿玛再过两个月就回京了。你的婚事……”闲话了一会儿,鄂伦岱忽地转了话题。
我即刻敛了笑意。
“以你阿玛和万岁爷的关系,当今紫禁城里怕是所有的王公子弟都是等着与我们佟家结亲哩!”他捋着胡子笑道。
见我毫无反应,他又忽地压低声音道:“洛洛,你和太子爷……”见我诧异的反应,他靠回椅子,慢悠悠地说:“当然他是很好,不过……”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您放心,我和他如今半点关系也无。”
他笑逐颜开地说:“不错,不错,咱们佟家不攀龙附凤。”
说着让我好生歇着,便就告辞,临走时他拍拍我的肩,道:“八爷他……可对你很是上心。”
我关上门,不禁想起那个笼罩在雾气中的男人,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清他的男人,还在等着我的心么?他的感情,究竟是何时而起,因何而起呢?我只和衣躺在床上,脑里乱糟糟的又绕回到十三不带犹豫的“选择”。
忽地十格格推门而入,叫道:“你们两个,偷偷跑去哪里,竟也不带我……”
看到我的面色,她马上停住了嘴,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笑道:“人累了,心碎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
“多情的人,往往没想过什么是用情;所以,最有情的人,往往最无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悄悄起身,又是一个几乎不眠的夜——到底关于十三的回忆,不能全是那缥缈的快乐,更应该有真实的痛楚,才算完整呵……
十格格也随我起身,默默地陪着我出去遛弯儿。
小太监们正忙着往太液池上浇水厚冰,我俩遂向万岁山上行去。
刚登上个小山坡,忽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大喝:“闪开!”
未待我俩反应,一个人影已经风驰电掣般向我们冲来,十格格将我向身边一推,自己却躲闪不及,和那人撞了个满怀。
我爬起身来,只见十格格满头满身都是雪,忙上前一步扶她起来。她歪着身子起身,一声不吭地,冷冷看向面前同样狼狈的男人。
说来奇怪,那男人虽是满身是雪,但仍自有一种独特的风度——他好似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狼狈,耸耸肩,对我们歉意一笑。我正要敛裾还礼,便被十格格一把拦住。
她平静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突然独自大步向坡上走去。
我心里暗暗惊诧,而那男人只是抱着双肩看着十格格的背影。
不一会儿,只见一抹红色从坡上飘然而下,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以为那是一个雪中的精灵。可只一眨眼的功夫,十格格已经稳稳地减速,在我们身前定定停下。
我不禁又惊又喜,上前问道:“如儿,你会打滑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