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林烬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冷,“等你伤好了,立刻带着沫沫去香港。”
程添锦端着药碗站在门口,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他看见林烬的手在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压抑的暴怒。
“我不走!”林时挣扎着要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冷气,“那些狗日的。。。。。。”
“啪!”
一记耳光清脆地响在房间里。林时呆住了,脸颊火辣辣地疼。
林烬的手还悬在半空,指节发白。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林烬的声音嘶哑,“英雄?烈士?你连枪都拿不稳!”
程添锦轻轻放下药碗,走到林烬身后,手掌按在他紧绷的肩胛骨上。他感觉到掌下的肌肉在微微颤抖。
“《左传》云。。。。。。”
“别他妈跟我掉书袋!”林烬甩开他的手,眼眶通红,“你看看他!他才十八岁!”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程添锦快步走到窗前,看见几辆日本海军的卡车停在路口,穿土黄色军装的士兵正在驱赶街边的小贩。
“已经安排好了。”程添锦的声音很轻,却像刀锋一样清晰,“下周三,顾家的货轮。”
林时猛地抬头看他。
程添锦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船票,放在床头柜上。船票旁边是林时昨天被撕烂的学生证,上面的血迹已经变成了褐色。
“我不。。。。。。”
“由不得你。”林烬打断弟弟的话,声音冷得像铁,“要么你自己走,要么我打晕你把你扔上船。”
沫沫突然从门外冲进来,眼睛肿得像桃子。她手里攥着半张传单,上面印着“释放七君子”的字样。
“烬哥哥。。。。。。”她哽咽着,“我们走了,你和程教授怎么办?”
林烬没有回答。
他弯腰捡起地上染血的绷带,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手掌上,缠得很紧,像是在准备一场搏斗。
程添锦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把勃朗宁手枪,旁边是两颗手榴弹。
“我们会活得很好。”程添锦说这话时,眼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潭水,“等你们回来时,上海还是上海。”
远处传来爆炸声,可能是日军又在虹口演习。林时突然哭了,泪水冲开脸上的血渍,在绷带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林烬走到床前,用力抱住弟弟。
他闻到了血腥味、药味,还有少年人特有的汗味。这个曾经跟在他身后要糖吃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比他还要高了。
“活着。”林烬在林时耳边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程添锦站在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他的怀表在掌心打开又合上,表盖内侧“程林氏”三个字在闪电中一闪而过。
——
秦逸兴一脚踹开房门时,雨水顺着他的蓑衣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李阿曼抱着熟睡的秦望跟在后面,孩子的脸蛋上还沾着糖葫芦的糖渍。
“这件事不要再说了,”林烬头也不抬,手里拧着沾血的毛巾,“你们也都必须走。”
秦逸兴一把揪住林烬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药碗“咣当”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