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青年面色一滞,没好气说道:“那便算了,赶紧把这碗豆汁喝了,咱们收拾收拾,明日就回去。”
“那事不做了?”张大锤犯嘀咕——花了不少功夫才趁着佛光节混进这城里,明明再过些时日,那个老太太就要请戏班子进大帅府了。
这么难得的机会,怎么这位爷忽然就要回去了?
桃花眼青年伸了个懒腰,忽然慢悠悠地说:“这位张大帅啊。给咱们设了个局,咱去了不就自投罗网?”
张大锤更懵了——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自投罗网。
懒得管这个夯货,桃花眼青年却是掏了几枚大洋放在了桌上,轻轻起身。
不知怎地,他脑袋里忽然晃过方才那大个子的身影。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皱了皱——说起来倒是似乎与这小子有些缘分?
李祥?
最近在宝林武馆闹出不小动静的,便是这个名字。
便是连他也没料到,不过短短时日,这一面之缘的落魄小车夫,竟摇身一变,成了个九品天才武夫?
而且他要去冯家庄?
念及于此,桃花眼青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入九品就悟了明劲,无论在哪家武馆,都能称得上一句“惊才绝艳”了。
这宝林武馆也真舍得,把这么好的苗子丢到那凶险地方去,就不怕折喽?——冯老头那老东西,可不是个善茬。
还是说。这里头另有隐情?
刹那间,清帮、冯家庄、李家矿厂,好几方势力在他脑袋里转起来。
现在宝林武馆这般庞然大物,似乎也掺和了进来?
这三寨九地周围啊,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
晃荡的小火车里,祥子微微眯着眼。
小火车速度不快,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矿粉味——这是蒸汽火车用的矿粉燃料。
不过这些矿粉浓度很低,倒也不至于损伤气血。
他买的是一等座,宽敞的半隔间只有一个位置,挺清净。
只是花费了三枚大洋,着实有些肉疼。
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木,偶尔能见到一些流民——夏天到了,这些流民靠着那些草根、湖鱼飞鸟之类,倒能熬到秋天,
至于冬天?就得看造化了。
一等车厢里,有些顽童朝外头扔着吃食,逗得许多流民冒着风险想来扒车厢——都被守卫端着刺刀枪吓唬了回去。
这些大帅府的大头兵下手有分寸,并未真拿枪刺戳人——想来也是怕惹麻烦。
祥子抱着藤箱,摇摇晃晃中睡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
——
列车“哐当”一声,扯出尖锐的嘶鸣,停了下来。
喧哗声中,祥子睁开眼。
一袭黄衣,从车厢外迈步而来。
黄衣身后,跟着几个太阳穴高鼓的精壮汉子,一看便知是外家高手。
跟四九城里那些讲究简约时髦的姑娘们不同,这黄衣女子一身打扮还是大顺朝时的老样子,就连发髻都一丝不苟,
稀奇的是,那身繁复到累赘的老样式、明黄到刺眼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并没有不搭,反倒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贵气。
甚至让人觉得,只有这般远超寻常的老规矩,才能配得上这等容貌和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