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静水深流,无声地滑过兴安侯府的雕梁画栋。
齐阳长公主离京那日,天气极好,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在数名沉默护卫的簇拥下,悄然驶出京都巍峨的城门,向着远山深处那座清幽的道观而去。
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喧嚣的送行,只有那抹素白的身影在放下车帘的瞬间,投向皇城方向最后深深的一瞥,随即被隔绝在晃动的车帘之后。
马蹄声哒哒,碾过官道上的尘土,也碾碎了京都无数人心头最后一点关于那位明艳长公主的念想。
姜隐看着越来越小的马车影子,不由长叹了口气,复又四下张望了一眼,有些恼怒地说道:“长公主殿下为了萧自楠冒了天下大不为,他倒好,来送一送都做不到。”
余佑安上前一步拥住了她,凑到她耳畔说道:“昨夜,萧自楠进宫去看望了长公主殿下,直到今日清晨再离开。”
姜隐霍地转过头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始终不敢往那个方向想:“他们不会是那样吧?”
余佑安笑了笑:“可能,他们还有未尽的故事吧。谁知道呢,走,我们回家。”
他说罢,牵起她的手,慢慢地融入了人流之中。
萧自楠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又令人敬畏的定国公,眉宇间稍显的温柔,似乎随着长公主的离去,又淡了些许,整个人更为内敛和冷硬。
他一如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婉拒了各路媒人说亲,独自住在偌大的定国公府,好似昔日的故人仍在身边陪着他一般。
如此一来,宣哥儿便成了那清冷邸中一抹鲜活的亮色。
得了姜隐的指点,小家伙隔三岔五便由何林或芳云亲自护送着过去。
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萧自楠对他那份沉静和耐心到极致的教导,很快便赢得了孩子的全心信赖。
宽阔的演武场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沉稳如山岳,一招一式凌厉刚猛。小的则努力绷着脸,挥动着与他身高不太相称的小木剑,学得一丝不苟,汗水浸湿了额发也浑然不觉。
偶尔,萧自楠会俯下身,亲自纠正宣哥儿略显笨拙的姿势,那冷峻的侧脸线条,在那一刻会奇异地柔和几分。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拳脚破风的声音和男孩清脆的应答,构筑成一种奇特又充满生机的默契。
侯府里,阿满的成长也日日不同,那个曾经只在襁褓中挥舞小拳头的婴孩,如今已能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
他似乎格外喜欢庭院里那几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常常挣脱了乳母的手,咯咯笑着,像只笨拙又欢快的小鸭子,跌跌撞撞地扑向飘落的花瓣。
每当这时,姜隐便含笑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阿满小小的身影,手中或拿着一卷书,或是一件做到一半的小衣服。
阳光穿过花枝,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宁静而美好。
余佑安每日依旧按时上朝下朝,新帝登基,百废待兴,朝堂事务也繁杂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