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心里骂道,你他妈是装犊子装大了。仗着有权有势欺负人,一旦掉蛋儿没人搭理你了。
葛长缨仰脸朝天,都不看他。
白凌云多了一句嘴:“这房子院子你花多少钱买下来的?”
王秉春:“我能买得起么?孙信义那王八犊子告我贪污,我把自己家房子作价抵押了。没地方住,搬到这儿算是给人看房子。华子,现在你当村官儿了,没想想怎么报复我?”
华子:“嘿嘿,你当村官儿那时候老子在乎你了?现在弄成这熊犊子样儿,还报复你?动你一根手指头我都嫌丢人!在王八盖沟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让孙信义玩儿得不轻。一个劳教学习班,孙信义敢削你一千!”
王秉春:“一千?你太小看他了。他他妈削我两千二百多!现在跳进黄河洗不清。我就是不残废也得进监狱。”
华子:“你家几口人,一会儿我们统计分地了。”
王秉春:“还几口人?老婆孩子都跑了,就剩我光棍儿一个。”
葛长缨:“活该!”
王秉春哭了:“我他妈是活该呀……”
走进屯子里,华子才发现,老狼沟跟他放马的时候大不一样。树障子都没了,不是像自己家那样的土墙,就是高大厚重的石头墙。家家大门紧闭!
走了一上午,十九户人家统计完了。
白凌云看看天色:“去哪吃饭哪?”
华子:“遇上这种屯子,谁家能给你饭吃?”说着自己从衣兜里边掏出一个屉布包着的夹菜贴饼子,坐在到边吃了起来。
葛长缨:“呵呵,你那么馋,这也能吃下去呀?”
华子:“现在好多了。贴饼子夹土豆丝。我放马那时候就是贴饼子夹生酱,到山沟里采刺拐棒芽子吃。”
白凌云:“那我们怎么办呐?”
“老娘们不做饭,饿死活该!”
楚天舒:“要不找个人家……”
华子:“你看看这里的人家,哪个是能管饭的?让白凌云去敲门买几斤土豆儿烤熟了吃吧。”
白凌云走了五家才买回十几个土豆,华子带她们到屯外烤着吃了。
一经分地,华子才发现,老狼沟还真像王秉春说的那样,谁家都不搭理谁家。家家户户都是石砌的院墙大门紧锁。就算是分到自家的土地的地邻居,两家也各自让出一条垄,挖出一条沟来做为地界。
村民们分完了土地,起身就走,找个人帮忙拉米绳的都没有。最后剩了二十公顷坡地,同样没人承包。这也不能像蘑菇崴子屯儿那样改种经济作物,这里的人都已经被王家兄弟搅成了一匹匹苟延残喘的孤狼。
华子心里暗骂,这帮王八犊子,一下散了才好呢。他本打算在老狼沟也找一个牵头儿的,可是分了三天地,一个中意的没有。
老狼沟几乎成了狼窝,狼擅偷袭,狼性多疑。在这个破败的屯子,经常丢东西,也家家都偷东西。比如某一家丢了一把斧子,不见得“甚智其子”,却经常“疑其邻”。不管怀疑的对不对,你偷我我就偷你!闹到现在全屯都是贼,全屯家家都被偷过。
王秉春坐在大门口儿根本不是晒太阳,原来是防贼。
轮到野韭菜沟,华子告诉葛长缨,带着刘诚、白凌云去主持分地,他不去了。
白凌云:“你当村长的不去,我个啥都不是的跟着干啥?”
华子:“你不吧吧儿说我包地价格太低了么?有能耐你把老狼沟的坡地包出去呀。这种情况野韭菜沟同样会有,一等地争着抢着,二等地分不分无所谓,野韭菜沟人保证多数都不要,不想交公粮。分到三等地就更没人要,还是剩下。”
白凌云:“我也没想明白,怎么土地这么不招人待见?”
华子:“大集体时代惯的呗。越穷越光荣,只要不饿死,就不想干活儿。三等地又累人又不打粮食,他们才不肯花钱挨累呢。我们包了蘑菇崴子屯儿的三等地才发现,那些地本来就是前些年盲目开发出来的,根本不适合耕种。王八盖沟是自然灾害,老狼沟四道梁那几座秃岭就是人为破坏的。将来想办法栽树吧。”
野韭菜沟比老狼沟还懈怠。从打通往前进大队的大道被山洪冲毁以后,他们出门的运载工具就是人背骡子驮!连公粮都交不上。这里的山民只要一等口粮地,二等地没几家肯要。
本来他们以为这回改乡变村,政府能让他们搬离这条大山沟子。可是土地一分就是三年,那就是说三年之内根本没啥改变了。留给他们的希望就是吃饱之后,跟着葛长缨背着篓子,跑山赚钱。
分地很快,华子看地图却很慢,反反复复一遍一遍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