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当即招人,检质过秤结账。次日上午,窦保全还没离开蘑菇崴子屯儿,华子他们已经把他的粉条运往县城了。
窦保全走了,没给白凌云留下一分钱,也没给他留下一根粉条。
白凌云家里忽然传出嚎啕的哭声……
那哭声再没有狼的嚣张与威严,也没了人的理智与尊严。不过是被困母猪忍受冻饿中的嘶嚎。
她现在在蘑菇崴子屯儿没有亲戚,亲戚都被他逼走得罪光了。
她也没朋友,以往几年,华子算是能帮他的朋友。时好时坏,在她最倒霉的时候华子能不顾一切仗义援手。可是人们也亲眼看见她恩将仇报,无缘无故把华子关了起来,打成坏分子。最不能容忍的是她为了当个小村官儿,造谣逼走了田淑云。
在白凌云的理念中,除了一心想当官根本没有道德底线。
昔日的母狼,如今堕落成了实实在在的母猪。蘑菇崴子屯儿连康荣、孙信义都不爱搭理她。
华子不在蘑菇崴子屯儿,他在县城卖粉条呢。
李清华找张梁子要他开车把自己送到县城,她要找华子回来看看白凌云。如果她在家里自杀,那可麻烦了。
两个人把白凌云的情况跟华子学说了一遍,没想到华子就俩字儿——不管!
李清华:“华子,我知道你对白凌云啥心思。可是她要在家里自杀了,你身为村长能撇的清么?我爹因为一次手术就被拿下了,她要死了就是人命。是生产队的监督的社员人命!”
华子把粉条一捆捆放到货架子上:“清华姐,她那种人脸皮那么厚,能自杀么?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才乔嚎的。我回去?你知道咱这粮店有多少种值钱的玩意儿?一天收入多少?我还指望赚钱买小型拖拉机呢。”
“你就是买飞机,也得赶紧给我回去!白凌云出一点事儿我就让你的买卖关张!”国咏梅到了。
华子无奈把粉条捆子交给小梁子:“我说你怎么又来了呀?明天我就把满自由那破电话拆了!”
国咏梅:“是张丽茹给我打的电话。你赶紧给我回去问问白凌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乡党委安排在蘑菇崴子屯儿的,一旦出一点事儿,大家都有责任。”
华子:“她跟窦保全谈恋爱、搞破鞋跟咱们有啥关系?怎么管?”
国咏梅:“各个乡都在落实乡村过渡,清理账目。白凌云当了那么多年大队书记、代理书记,涉及她的事情多了。她要出事,往下怎么办?”
华子拍拍衣裳:“粉条卖的好好的,又得回去管她。梁子,启车回家。”
华子又坐到了白凌云的家里。精致没了,整洁没了,乱七八糟,狼藉一片。
华子也没说话,先把屋子给她收拾干净,然后又烧炕做饭。
白凌云:“华子,你别忙活了。”
华子:“不忙活行么?好好的屋子成猪窝了。猪窝里的猪饿得嗷嗷叫!不就是个窦保全么?三块豆腐高,有啥舍不得的?”
白凌云:“不是那话。我是恨我自己,干的都是啥事儿啊?调到公社就把你给抹掉了。为了保住自己不被打成三种人想了那么个丢人的办法,幸亏你宽宏大量。为了摘掉这个三种人,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可是没一样能争光道喜的。蘑菇崴子屯儿没人待见我,哥哥姐姐没人待见我。跟窦保全滚了那么多天,吃我喝我,临走连眼皮都没抬……”
华子:“那也比米永刚强吧,也比孙信义强吧?”
白凌云:“你别胡说,我能比得了他们?”
华子:“哼哼,米永刚现在二闺女不搭理他,家里仨孩子带老婆都恨他。累死累活养了一堆破鞋,花了不少钱现在谁搭理他?再说孙信义,你现在还是干部编,他是啥?清账以后他再也别想进村委会进生产队了。他也搞了一堆破鞋,可现在哪个娘们儿不恨他?”
白凌云:“那你说我将来可咋办?”
华子:“谁都是走一步算一步。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想好了。老天爷让我活一天我也得活得干干净净,乐乐呵呵,要不然白活了。窝囊死给谁看!”
“我想喝酒!”
华子:“把屋子院子打扫干净,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