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坐到大炕上:“账上有啥事儿非得我来?”
李清华看看粱老小儿和康立梅:“生产队历来不欠跨年账,可是立梅家今年有特殊原因。五千块钱,只能还上三千。都还了,来年日子咋过?”
华子:“那也不能坏了规矩。这么多人一起过日子,账目不清楚就没法过下去。”
粱老小儿:“华子哥,宋村长说要买我家的房子。说今天来,可是走半道儿被孙信仁他们给吓跑了。所以……”
华子:“你他妈混蛋!房子能随便卖么?立梅在加工厂忙忙活活,你就想出这种主意?”
粱老小儿:“有啥招儿?我和小毛镩了一冬天的冰眼,也没赚到一千块钱。”
华子:“你们留一千过日子,交两千。剩下那三千我给你垫上,算你欠我的。生产队的欠账不能含糊。叔,把我家的卖粮钱借给老小儿。”
粱老小儿泣不成声:“华子哥,我还用你的渔船,还有那辆三轮车……”
华子:“那条船你我就别计较了。三轮车呢,还是加工厂用的多。维修一下,没问题。”
李清华:“田淑云说,她还欠你的房租?”
华子:“呵呵,省城那房子我本就没打算要什么房租。还计较那个干什么?老社员里就她这个老队长没盖上新房,还要啥钱。不欠队里的就给她家平账。”
张梁子走了进来:“华子哥,我妈说我家杀猪你没赶上,今晚请你吃肉。”
华子:“呵呵,你不是把猪肉都送饭店去了么。”
张梁子:“那不算。你在饭店哪天不是好吃好喝,没有在家里实在。”
华子:“还他妈的好吃好喝儿呢。天天剩菜剩饭,晚上睡餐桌。”
张梁子很惊异:“啊?药材坊那边咱们搭的火炕啊。”
华子:“为省煤钱,入冬就关张了。你没见你二妞姐在家呆一冬天啦。”
张梁子:“卖点粮赚着钱都眉开眼笑,谁也不知道你操多少心,付出多少辛苦。我十二岁就跟着你,我就没看见你有一年消停的。自家日子没见起,还把自己整进了监狱。想想张丽秋把豆芽坊造成那个样子,真的犯不上。”
华子:“唉,时代不同啦。我刚来蘑菇崴子屯儿那时候,一两块钱能活一两个月。大家都穷,能吃饱肚子就是最大的快乐。现在不行啦,吃得越饱越是眼红,想发财都想疯了。”
华子在蘑菇崴子屯儿接二连三吃了五六家年猪杀猪菜。一个星期过去,蘑菇崴子屯儿突然传来好消息,宋村长联系上一家大客户,可以敞开收粮!
一时间小小的山村像爆炸了一样!
收购点就在已经放寒假的小学校院内,生产队之外,一村三屯,争先恐后往西岗子上运粮食。
从刘四儿家吃完猪肉出来,华子跟粱老小儿说:“你们家啥时候杀猪?队里的各家猪肉都吃的差不多了,你家哪天杀年猪啊?”
粱老小儿:“华子哥,你寒碜我呀?我家两头猪都卖给老卢,补加工厂粮库的钱了。”
华子:“加工厂粮库烂库,那是康富的责任呐。”
粱老小儿:“你还记得他赖你丈母娘那五十块钱种子钱么?他还你了?我要不还,康立梅就哭哭啼啼。”
华子:“你去老卢家买一头,钱我也给你垫上。”
粱老小儿:“不行。我非得让他们知道把我害得什么样儿,非得穷几年!要不然康家就得坑死我!你放心,我亏不着孩子就行。就算杀猪也得让康家吃掉一多半儿。不杀了!没听说借钱杀年猪的。不说这个,你看见那些卖粮的没有?”
华子:“别管。宋可飞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跟咱们没关系。”
粱老小儿:“一等苞米一斤八毛,比咱的粮食还值钱。”
华子:“哼哼,等着看结果吧。”
华子虽然不动声色,却一直盯着宋可飞和他的收粮小组的动态。粮食市场虽然有所放开,政策也相对松动,可是这种跟国有粮库差额这么大的大宗收购行为显然不可思议。
每市斤八毛,加上运费人工损耗,到出手的时候至少得一块钱一斤。国内市场根本没有这种价格!
宋可飞这货卖多少钱他不管,他只是好奇宋可飞怎么能把粮食运出去,出售到哪个方向?
三个自然屯儿的苞米在小学校园内堆得跟小山一样。以前上了蘑菇伞下的大慢坡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学校的国旗,现在学校放假,最醒目的就是那黄灿灿的粮山。
如果是华子这么明目张胆地收购粮食,乡里、粮库、粮食局早就找上来了。可是这毕竟是村里为解决老百姓的燃眉之急,或许上级给了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