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缪惨白着脸色喘了口气,哆嗦着手去摸旁边的手机,结果还没摸到,就看见了身旁黑暗中纤长的人影。
不,严格来说那并不能算一个人。
那是一幅画。
满潜长大以后,骨头抽长,长腿时常磕到床脚,睡觉时不得不被迫蜷起一些。两个成年男人睡在再大的床上也是拥挤的,苏缪就自己换了个房间。
房间很多,但家里没人的时候,苏缪却还是喜欢一个人跑到最里面的房间来睡。
这里没有堆放杂物,唯一的东西只有一幅顶到天花板的画,画上的女人沉默而忧郁地注视着他,苏缪抬头和她对视了许久。
王妃。
苏缪说不清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想他应该是恨她的,但儿时为数不多的温情也同样来自于自己的母亲。除了韦宾塞以外,唯一会让苏缪感受到亲情这种东西的人,也只有王妃。
但,无论是王妃,还是苏柒丰,都深深影响了他的人生,却轻易改变不了他。
苏柒丰死前,对他说的所谓“家族的诅咒”,苏缪从来都没放在心上。他坚信事在人为,从不认为一点虚无缥缈的基因能束缚住他什么,哪怕到了现在,苏缪对苏柒丰的死也并没有感到痛快,只是作为王室最后的掌权人,尽到了他该尽到的责任。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么?
苏缪心里啧了一声。
他直起身,最后一次给王妃的画擦拭灰尘,从上到下,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细致而耐心地等待着从噩梦中带出来的心慌渐渐平息。
他认为自己现在应该也是理性的——苏缪的脾气并不像外界宣传的那样可怕,他的本性甚至是有些冷漠的。苏柒丰死前一刻的场景在他脑中进行了又一次的回放,放大了当时的每一处细节,苏缪一边擦,一边思考着。
有个疑点他一直没想通。
当时爆炸发生时,满潜和他原本已经远离了苏柒丰,可紧接而来的第二次爆炸威力更盛,甚至直接掀飞了他们用作掩体的汽车。
当时的环境远在郊外,周围几乎没有其他任何易燃物,为什么会发生第二次爆炸?
相比起来,第一场爆炸更像某种虚张声势的警告,烟尘大,威力小,第二次才是真正的炸弹。
中间空余的那几十秒又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房门外的脚步声。
苏缪回过神,最后抬头看了一眼那幅画。
画布时间长了,即使保存的再好,油彩也不免会露出经年日久后的厚重质感。过于庞大的人形几乎挤占了这个房间的每一寸空间,仅仅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半分钟后,苏缪抓起手机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间的门。
咔哒一声,外面的人回过头来。
苏缪把钥匙顺手丢进了旁边的瓷瓶里,抬眼看向突然从医院回来的满潜。
屋里没有开灯,其他人早已熟睡了。满潜瞧见他,松了口气,走过来,关切地说:“哥,今天你的脸色有些不对,我放心不下,回来看看。”
苏缪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开口:“自己跑回来的?”
他感觉到了满潜身上微微潮湿的凉意,心道,外面应该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