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你是不是害怕?”
她稚声稚气道:“你要是害怕,可以跟我说说话。”
霍凌低头看她,摸了摸她的脑袋,承认道:“小叔确实害怕。”
作为赶山客,经年在山中活动,他的听力、目力甚至嗅觉都比一般人要强些。
毫不夸张地说,他能清楚嗅到从屋里飘出来的血腥气,一想到这股味道是如何来的,心就一揪一揪地乱蹦,蹦得他喘不过气。
霍英乖乖地低头被摸,随着年岁见长,她其实不太喜欢被摸脑袋了,但是此刻依旧大度道:“摸脑袋也可以,小叔你可以多摸几下。”
旁边的几只狗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这句话,准确识别了“摸”这个字,也争先恐后地挤过来,把脑袋往霍凌怀里塞。
霍凌只好挨个摸过去,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霍英看了看小叔紧锁的眉头,选择抱起馒头,把下巴埋在馒头的后脑勺里,抿唇不再说话。
黄芽儿和黑豆儿也被霍凌影响,变得焦躁不安,它们几次想往屋里去,用爪子挠门,都被霍凌唤回。
没有大个儿在,且家里的气氛不同往日,连冷静的猎狗都失了章程。
比起屋外人的焦虑难言,屋中更是到了关键时候。
叶素萍守在颜祺身边,哪怕胳膊都被攥出印子了,依旧面不改色,给他鼓劲儿道:“快了快了!祺哥儿,再吸口气,出把力!”
颜祺睁眼看着头顶的房梁,只觉得已经疼到麻木,脸上湿漉漉的,有汗水也有泪水,耳畔听见的声音也好像时远时近。
他无暇多想,再次聚起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不知熬过了多少次,终于在某个刹那周身一松,响亮的哭声紧随其后。
泪水忽然止不住地向下滚落,他抬手擦了一把,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了被递到眼前的婴孩。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是他和霍凌的第一个孩子。
哪怕红通通,皱巴巴,半点不好看,他还是一眼看到了眉心的红痣。
“是小哥儿么?”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音调沙哑。
“对,是个小哥儿,和林哥儿一样。”
叶素萍同样忍不住抹泪,生孩子实在太苦了,她心疼,也高兴。
不久后,屋里沾了血的干草被清理出去,心急如焚的霍凌给稳婆塞过喜钱,终于能进屋看夫郎,同时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小哥儿被马家媳妇简单擦过一遍,比刚出生时好看了一点,小小一个,仿佛一只手就能举起。
霍凌不顾屋里还有人,他亲过颜祺,又贴了贴孩子的脸蛋。
颜祺累归累,但并不想睡,孩子被叶素萍抱走喂羊奶后,他问霍凌现在是什么时辰。
“该是寅时了。”
颜祺有些遗憾,但还是同霍凌道:“虽是初七过了,不过仍是七月里生的,小名就叫小七,你觉得怎么样?”
这名字是他在刚刚的某个时刻忽然想到的,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喜欢。
霍凌念了一遍,当即应道:“这名字好,叫着顺口,且还是个纪念。”
出生在七月初八的霍小七,就这么拥有了自己的乳名。
又在几日之后,从冥思苦想数天的亲爹那里得到了自己的大名。
霍凌还特地去齐家找了从学塾休沐归家的齐春树,麻烦他写下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