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下十天,其中两天因为下雪没有出摊,剩下的八天卖掉八百多个馅饼。
只是大冷天的在外面摆摊比想象中更难,他们守着炉子还能烤烤火不假,可无论是站是坐,时间久了还是冷到骨子里。
颜祺的冻疮一犯再犯,从第三天开始霍凌就不让他包馅饼,换成自己包,颜祺负责收钱算账。
面和馅料都是调好的,换个人上手并不影响味道,最多是老客来时问一句,得知是因为天太冷怕颜祺冻坏了手,还夸他会疼人。
“应该的,不然他受罪,我也跟着难受。”
霍凌见卖掉四个饼后锅里空了一块,他赶紧又包四个补上。
这天再去杨记伞行,杨庆生看他俩在外面一上午,围脖沾了呼出的水汽,风一吹过就全冻成了小冰碴子,赶紧招呼他俩进屋暖和。
脱掉外袍坐定后,夏青曼领颜祺去看自己给杨俊新制的棉袄,杨庆生则在与霍凌喝茶时说道:“以往你逢初一十五才下山赶集,撑死待两三个时辰,哪怕天冷也不觉有什么,现在成日里来,真能扛得住?要我说,实在不行就隔日来,钱少挣一两天没什么,到时候掏钱抓药,花得更多。”
霍凌近来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他思忖半晌,问杨庆生道:“你知不知道城里何处有小一些的铺面,不用太大,能遮风挡雪,门前摆得下炉子,屋里坐得下两个人就够。”
杨庆生听出他的打算,咂咂嘴道:“这么小的铺面不多见,即使有也大都赁出去了,且有两点难处,一点难在你打算怎么赁,馅饼生意只做雪季,我就算你半年,那剩下半年呢?另一点难在你们庙前街馅饼的名声打出去了,要赁铺面,也只能在城隍庙附近。”
“最关键的是!”
杨庆生轻轻一叩桌角,提醒霍凌,“别忘了,一旦赁了铺面,你们就是正经坐贾,要交市金和商税,就是芝麻大点的铺面,这两样加起来也得占去二成,等于每赚一两,给出二钱,再加上每个月的租子,你算算还能剩下多少。”
霍凌捏捏眉心,沉吟片刻道:“还是能挣的,只是挣得不多。”
刚刚一刹那他想到,如果赁了铺面能不能再多做两样馅饼,以此招徕更多生意,转念一想,再多两个口味,凭他和颜祺两个人四只手压根忙不过来,总不能额外再雇人,那样又多一份本钱。
“所以你再好好盘算盘算。”
杨庆生扶着额角道:“我曾算过一笔账,要是生意好,摆摊的小贩才是最挣的,不缴商税,不纳租子,只进货需投些本钱。你看卖粘耗子的严婆子,卖了一辈子,都卖出镇上两套宅子了,我说出去倒算是个掌柜,还不是苦哈哈的寄人篱下。”
这点霍凌是赞成的,他和颜祺之前算账,一个雪季能入账十几两的纯利,要是一整年都做,长久来看,攒下宅子确实不成问题。
只不过兜里有了钱,城里人买宅院,乡下人更倾向于买牲口、田地以及自己盖新房。
“街上的人又何尝不羡慕你们,风刮不着雪落不着。”
“嗐,做生意这事,各有各的难。”
杨庆生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要不是这铺子赁金涨不动,我也早晚要赔钱。”
“你不是说早晚攒够了钱把铺子彻底盘下来,现在还这么打算?”
杨庆生没否认,“慢慢来吧,到时候大不了换个小一点的,否则年年挣得不多,还得交一笔出去当租子,想想我就肝儿颤。”
起码现在来看,赁铺面并不现实,带着一肚子心事,霍凌和颜祺离开伞行。
路过一家酒楼时,霍凌见门前一富家哥儿双手捧着手炉,由人搀扶着慢慢坐进挂着厚棉帘的暖轿,他心道自己怎么忘了有这茬。
当即带着颜祺三拐两拐,寻到卖手炉的铺子,打算挑一个带走。
“买这个作甚,贵的要命,还要烧炭。”
颜祺抬了抬手,“我有大嫂做的手笼子,够暖和了。”
“那不一样,你坐着的时候可以把手炉揣在胸前,这里面炭火不灭,就一直是散着热的,手笼子和皮袄一样,只能挡风。”
颜祺看着成排的黄铜手炉,仍不舍得让霍凌花钱。
“咱们有做烧饼的炉子,不比这个暖和?这个还要烧细炭。”
“大炉子又没办法端着走,听我的,买一个。”
铺子伙计听到这里,总算能插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