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得自己灶上的手艺有多么上得了台面,能令人舍得花钱买来吃。
假如这档事和挖野菜卖野菜一样,不花本钱也就罢了,真要做吃食生意,从锅碗瓢盆到米面盐油,哪个不费银钱。
本钱花出去,若真是赚不回个几分利,他又有什么脸面见霍凌。
霍凌见颜祺一时不吭声,有些心疼地在被窝里搓了搓小哥儿的肩膀。
他的夫郎是个极听话的小哥儿,虽骨子里有一股韧劲在,面上显露的永远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一副温顺乖巧。
可以想见,从前他那未曾谋面过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是如何教导膝下唯一孩子的。
一定是盼着他习好厨艺与针线,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好汉子,安稳平顺地度过一生。
“我就是随便说说,哪里有那本事。”
颜祺勾了下唇角,“早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方才说话,他俩都快挤到一个枕头上去了,这会儿颜祺想往后退,躺回自己的枕头上,霍凌却把他拦了一下子。
颜祺:“……”
说句实话,有些时候他不太能理解霍凌的“黏人”。
分明是个自己在山里住了好些年的汉子,缘何还能不抱着个人就睡不着觉了。
他尚且还好,可就霍凌那姿势,维持一夜,第二天起床总要肩膀痛。
上回他瞧见,问了一嘴,汉子还不承认,想想也是无奈极了。
思及此处,他没再乱动,任由霍凌把自己像只夏天纳凉用的长条竹枕一般嵌在怀里。
因明日要下山,两人老老实实,什么多余的事也没做。
小哥儿的耳畔枕着一抹有力而均匀心跳,没多久便入了梦乡。
次日,照旧是漫长的赶路。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再加上昨日半夜连着清晨,山上落了一层雨,至今还淅淅沥沥地不停,他俩虽带着草帽,套了蓑衣,却是深一脚浅一脚,蹭了满草鞋的湿泥,走得心里多是烦躁。
不料还未彻底离开山路,尚在山脚一圈时,大个儿一狗当先地冲出去,不知看见什么,回来又冲着霍凌与颜祺叫,示意他俩赶紧跟上。
“大哥,你咋在这?”
没走几步,就见霍峰笑呵呵地等在路旁,朝他俩招手道:“我这时辰果真没算错,正好接上你俩。”
霍凌手上提着装野物的草笼,怕本就受了惊的兔儿和榛鸡淋雨生病,外头还裹了一层草席,碍事得很,提在手里多是不便。
霍峰看在眼里,两步上前接过,霍凌手上一下子松快了。
“多谢大哥,大哥是特意来的?”
颜祺紧了紧背篓,朝霍峰招呼罢,不由问道。
霍峰笑道:“这不一起床见着外头下雨,从前有山下雨小山上雨大的时候,还把山坡冲塌过,你俩今日又要下山,怕是路不好行,你大嫂也说,让我过来迎一迎。”
他问二人山上雨势如何,霍凌道:“早上一阵下得不小,怪急的,我俩等了等才出门,不然还能更早些,大哥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我也刚来。”
霍峰转过身,走在最前,霍凌注意到他披的蓑衣早就湿透,显然出来有些时辰了。
眼前一下子闪过许多画面,想当年他刚进山时,无论下不下雨,下山的路上都会看见来接自己的大哥。
后来年岁见长,作为赶山客的经验也愈足,都已混成一把岁数娶不上媳妇夫郎的光棍汉了,实是犯不上让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