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何其?夜未央。
庭燎跳跃,映着陆修羽脸上的阴影也在跳动,然而那张脸却没什么波动,死死盯着前方,像是把面前的房屋都望穿了。
“周道长正在里面会客,一会儿召见咱们。”姚霁青手心冒汗,“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我……”
这种解释陆修羽会听么?现在明眼人都知道,姚霁青跟周慈俭有关系,瓜田李下,陆修羽怎么可能……
“我知道。”陆修羽阖眸,呼吸着空气里的檀香,“我没那么傻,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坏事还毫无察觉。”
“那长史……”
“可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陆修羽释然一笑,惨白的脸因月色照耀,白得像枯骨,“如果一会儿他让你做什么,别太在意,照做就是。”
“你……”姚霁青哑口无言,明白对方这是在说袁舒啸的死,“那段侍御呢,你能放下他?”
“放下放不下的,又能如何呢?我只能先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犯过的错,害过的人,都是血债,偿了便是。”
生死关头,陆修羽发现自己已经全然放下了。
华亭鹤唳,净林书院,模糊得就像一场梦。而如今,梦醒了。
----
“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论语》
第155章156囹圄
屋内,周慈俭和萧恪面对面坐着,烹茶手谈。
“你好侄儿都告诉你了?”周慈俭微一扬眉,在棋奁里拿出一枚黑子,“他倒是知道打小报告。”
裴顗对卢蕤的所作所为,让萧恪怒火中烧,此时此刻也只能压着嗓音,“你倒是不放在心上,那可是元礼唯一的儿子。”
“你也不是头天认识我,我只把元礼当回事,他儿子跟他又不一样。”
萧恪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没想到这周慈俭竟然无耻到从不放在心上,“你也配提元礼?”
“需要我提醒提醒是谁害得元礼丢官差点饿死街头,是谁赶走了小芦苇的娘,又是谁把小芦苇扔在卢宅一扔就是十几年?我记得元礼性子很开朗的,怎么这小芦苇总是愁思郁结,也太怪了吧。”
周慈俭忽然醒悟,“不对啊,你不是打算干完最后一票,要归隐落翮山,把那三大院买了嘛,现在怎么来晋阳了?”
难道是有人让萧恪来的?
萧恪原先对周慈俭的态度不冷不热,为何今日忽然变了一幅面孔?
卢元礼死后,把手里的一半郁累堂交给了萧恪。其实周慈俭可以杀萧恪的,不过看在萧恪的关系网——与漠北前朝势力的联络以及龙庭古道,这才留了下来。
你当初对卢元礼的心上人极尽刻薄,现在搞什么爱屋及乌?周慈俭心里大抵是这么想的。
“张又玄,我们把话摊开了说吧。”萧恪的声音低沉,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好啊,都行,你想怎么说。”
“曲江案是你做的,你授意或者间接让萧错知道小芦苇的存在可能会妨碍到他们,所以挑起大案。你为的什么?”
周慈俭不置可否,“觉得有意思,就做了啊。倒是你,直接找到侯方宁,三言两语就让她冲进大理寺撕状书,可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呢。”
萧恪瞳孔乍缩,张又玄果然是个疯的。
“那霍家寨也是你指使冯乌鹊,命令程玉楼杀小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