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头发多,按照他那个架势,我也得六十才能白透。”
许枫桥挠头,瞥见卢蕤那极为茂盛的头发,欲言又止。
像海藻一样。不过这种发质在大周的身言书判里,算不得上佳。略带蜷曲,会被人说是鲜卑儿,再加上卢蕤生得还白。
“你不娘是汉人吧?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头发。”
“啊……她不是。”卢蕤刚咽下此生吃过最好吃的鸭肉,“幽州四夷之地,她是战乱被掠夺来的胡人,祖籍好像是西域的,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到这儿了。”
“那怎么嫁给范阳卢氏的公子?”
卢蕤沉吟良久,“所以是妾室啊……”
许枫桥自知说得不对,不敢再追问。
“不过,我阿爷就阿娘一个。说是妾室,跟妻子也差不多。”卢蕤紧跟着说道。
“哦。”
面前这些碗筷,许枫桥竟是没怎么动。他饭量大,早上送行吃了三大碗,卢蕤说事他吃,颜焕说事他吃,李汀鹤、赵崇约说事他也吃。
是以他还不饿。
尤其是看见这冒着油花的鸭鹅,更饱了。
“这鸭不行,没老武做得好。你……”他转头看过去,卢蕤已经快光盘了。
食不言,寝不语,卢蕤当真是做到了。
袁舒啸忍俊不禁,“二郎,怎么不吃啊。”
这一声二郎差点把许枫桥的魂儿给叫没,“袁都尉客气了,叫我许押衙或者许帅就成。您现在是边骑营都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手里的是古雪刀?”袁舒啸岔了话题,古雪刀的刀鞘比较独特,是当年骆九川重金之下的良匠,对于刀鞘也是极尽细致,往靠近剑柄的地方加了个圆形铜徽,刀背刻着篆书“古雪”二字,细细看往下还有一排小字,同样也是篆书:
亘古霜雪,至高至洁;处变不惊,忠勇不怯。
骆九川送这把刀花了不少心思,不仅找来当世能匠,下了百两银子和百匹绢,从辽东运来铁矿,选用其中成色上品的铁钢,千磨万击。
还找来金石家,起了古雪作为名字,那排小字便是金石家写的,与刀背的纹路融为一体,浑然天成,丝毫不显得刻意。
所以莫度飞死后,这把刀就成了宝物,没有人敢驾驭,一直藏在刺史府的府库。
谁担得起那句忠勇?谁担得起那句高洁?
袁舒啸自己也不敢说,他变了节,去边骑营,在吆五喝六的燕王嫡系下不敢吭声。酒色赌博,袁舒啸敬而远之,那些嫡系见他不上道,就在燕王面前给他穿小鞋。
久而久之,燕王对他也没了耐心,下拨给他的粮饷被长史和参军层层盘剥,留到他手里堪堪能吃饱。边骑营似是铁了心要排挤他这个外来人,被逼得没办法,袁舒啸只好转移矛盾,自请剿匪。
目的也是鹞子谷的地。
卢蕤若是知道,肯定会暗忖二人是天涯沦落人。
“是啊,古雪刀。”许枫桥漫不经心,不愿再谈。来这儿就是为了蹭饭,别煽情也别怀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一拍两散,不要藕断丝连。许枫桥待人待事都是如此,所以他的圈子也很简单。
只是这游刃有余的气度在袁舒啸看来便是春风得意,“赵府君,待你还……”
“刺史衙门的差役罢了,每日清闲,赵府君待我很好,毕竟是神武军故旧,再怎么看不起刀环武人,面子上也得装装样子。”许枫桥扬高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