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已经在扑展着他的翅羽,而自己在心中向他许诺过的天空呢?
于是,卫青进步得越快,刘彻越感到自己的沮丧,和无处用力的急切!
好在,现在是建元二年,刘彻还在兴奋地观察着卫青的一言一行!
他的执着和痴迷程度,让韩嫣吃惊困惑不已。有一次,韩嫣实在忍受不了地对皇帝刘彻说:“陛下既然如此眷念卫青,何不召幸了他?”
刘彻一怔,半天才有些沮丧地缓缓说道:“韩卿,你有没有见到有人把鹰关在笼子里面养的?”
“没有!”韩嫣答。
刘彻没有再说。
终其一生,刘彻对卫青的态度都非常奇怪。他致死不放卫青,和他纠缠一生,但是,却又允许卫青自己娶妻生子,而自己也没有中断和其他女人的关系。
或许,连刘彻也不知道,自己对卫青的身体的渴慕,远远不如对卫青的感情的渴慕。因为他想要和卫青在心灵和精神上的相契,所以当他还没有把握能将卫青的心掌握在手中的话,他宁愿委屈自己的肉体。
然而,他确实想要卫青的身体,不然也就不会如此痴迷地偷窥。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的出现,在疯狂渴慕的夜里,刘彻便会拼命地和韩嫣抵死缠绵——用丝巾蒙住了韩嫣的脸!
韩嫣
建元二年的冬天,天子刘彻厌恶每日在建章宫和未央宫之间的道路上来来回回,命人开始从未央宫修筑一座凌空长廊,直达建章宫。
建章宫的冬天,比端严富丽的未央宫更美。
宫墙北边的太液池,越冷越清澈,倒影得岸边红墙黄瓦的宫室都有了一层清粼粼的光彩。池中的三神山,由于种植了经冷的萝芘,绿葛之类,还是郁郁青青的;有的藤蔓上结了小粒的红珊瑚似的果子,红艳艳的,分外的诱人。
那些在夏天争奇斗艳的花草树木虽然掉光了叶子,但那盘曲嶙峋的枝干本身就是一副好画。何况,其中还种植着许多品种的梅花。于是,那些如同珍珠一般的花朵,便散发着冬天特有的清冽的香气。
卫青好几天没有进建章宫了。这些日子,他全心投入建章营骑的事务中,如果不是皇帝宣召,他是不会进来的——即便按他“侍中”的官衔,他是可以留宿在宫中的。
今天卫青进宫来,是想请求皇帝能允许自己回家一次。
自从遇袭受伤到现在,他一直未曾回家,家里一直是公孙贺在敷衍。看看临近岁末,若再不回家,卫妈妈非急出病来不可。
沿着花间屈曲的小径,卫青往云台殿走去。内侍告诉他,皇上下了早朝会到那里去。离早朝结束还有半个时辰,再加上中途的时间,卫青打算慢慢地走,先到那里等着。
刚绕过南华殿,鼻端忽然嗅到了一种香气。这香气十分清冽,闻之令人精神一振。卫青看时,见对面一带粉墙,上面隐隐透出或红或白的梅花来,开得十分绚烂。
“原来这香气倒是梅花,怪不得如此清爽!”卫青暗道。不由得信步沿着宫墙往里探寻,欲到里面仔细看看。
那宫墙绵延并不远,几步就到正门。抬头看时,门头斗方上有“天香”二字。
待得进去,那梅林果然十分美丽,红的如霞,白的如雪,人在其间,那林间香气越发让人心旷神怡。
正惊叹间,林中竟传来古琴之声,叮咚如泉,竟是一曲《有所思》。
卫青于音律虽不甚精,但受几个姐姐影响,虽说不出名堂来却也十分喜欢。当下心中好奇,便循音找去。
走得几步,梅林骤密,那花瓣却似被琴音所诱,颤悠悠地飘落下来。树脚石台,红红白白,越见绮丽。再走得几步,梅林豁然开朗,林中竟然有一阁,阁前回廊之下,一人白裘紫袍、丰神如玉,正端坐抚琴,却是韩嫣!
卫青一愣,不由止住了脚步。
自从随侍刘彻以来,他和刘彻身边的人相处甚厚。公孙兄弟不用说,便是黄顺他们这些内侍,也都有说有笑。但就是这个韩嫣,却不知如何,想起他心里竟是疙疙瘩瘩地不舒服。
这韩嫣也是,要说有恶意吧?若是见着了,必然笑脸殷勤问候;要说没有恶意吧?那日骑射,他又有相衅之意。
最开始,知道这个品貌出众气度不凡的人就是韩嫣,确实出乎卫青意外。他本以为,久闻大名的韩嫣肯定和他在公主府做骑奴时,跟曹驸马去过的那些权贵之家的男宠一样。要么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要么清秀娇弱,欲奉还迎。不料,韩嫣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先不说他惊人的美丽,那是一种精致的,几乎找不到瑕疵的,让男人和女人都认同的美丽;就说他高华的气度,不凡的举止,清朗的言语,没半分拖泥带水的娇态。和那些如同女子的男宠决然不同。
再加上,韩嫣竟是文武双全。骑射不用说了,卫青是真心佩服的。
就文的一方来说,韩嫣的辞赋,长安士子交口称颂,每每郡国士子到得长安,必定投书上大夫府邸,希望自己的文章能被上大夫青睐;不仅如此,每逢刘彻问到学识文章上的问题,韩嫣总是张口就来,不假思索;加之又写得一手好书法,更让卫青惊叹莫名。
无论走到那里,韩嫣这样的人,都是人中龙凤!
而这样的人,竟然是天子的幸臣!卫青真替韩嫣叫屈。
这个阿彘,真是暴敛天物啊!他想。不过很快就哂笑自己,哪里是阿彘了,那可是当今的皇帝!
而韩嫣和皇帝微妙的关系,也是卫青拿不准该如何对待韩嫣的一个重要原因。韩嫣再怎么是个男人,再如何出色,也是皇帝的人。对他,便不能跟对公孙兄弟一样的亲近。否则,卫青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吃醋?如果皇帝吃起醋来,后果是什么!
于是,他本能地对这个韩嫣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