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岸芷端着一盏蜜水走了进来,轻声禀报:“小姐,老爷那边传话过来,请您午时移步正院,一同用膳。”
“午膳?”楚明姝刚放松的心弦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已然大亮的天色。
“我…我睡过头了!晨间还未去向父亲问安!”
以前在侯府,晨昏定省是铁律,稍有迟误便是“不孝”“失礼”的大帽子扣下来。
轻则罚跪,重则禁足。
她习惯了那种如履薄冰的日子。
岸芷见她脸色微变,立刻明白过来,忙宽慰道:“小姐莫急,咱们府里没这规矩的!”
她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老爷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跑商,大少爷也是,时常天不亮就去书院了。府里最不喜这些虚礼,早就免了晨昏定省的规矩。就是老爷和大少爷在家时,也是不必特意去请安的。”
一旁的汀兰也点头补充:“是呀小姐,您且放宽心。今儿一早,老爷和大少爷出门前还特意嘱咐奴婢们,说您昨日受了惊吓,又刚回家,务必让您睡到自然醒,谁也不许吵着您。
大少爷还特意交代小厨房给您温着燕窝粥呢。”
原来如此。
楚明姝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懈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刻意的晨省,只有家人细心的叮嘱和关怀。
她想起父亲杨庆霄那看似不靠谱却莫名让人安心的样子,又想起昭平侯那张永远端着架子实则色厉内荏的脸。
亲生父亲有点厉害,能当皇商,又有点不靠谱,常年不着家。
但…和那个无能又死要面子,只会用规矩压人的昭平侯,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看着镜中眉眼舒展的自己,轻轻抚平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岸芷道:“替我回禀父亲,明姝知道了,午时一定过去。”
阳光正好,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新的一天,在新的家里,开始了。
晨光熹微。
楚明姝已收拾齐整,岸芷为她理好最后一缕鬓发,汀兰则捧来一件杏色外衫。
主仆三人出了院门,脚步轻快,径直朝三清园走去。
三清园里花木扶疏,空气里浮动着泥土与草木特有的湿润气息。
她们沿着鹅卵石小径转过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花圃边缘,半夏正蹲着,全神贯注。
她面前是一株新移栽的牡丹幼苗,叶片带着初生的嫩绿。
一个经验老到的花匠在一旁指点着。
半夏小心翼翼地将幼苗根部埋入松软湿润的泥土中,一手扶着茎秆,一手轻轻按压着周围的土。她神情专注,脸颊上蹭了几道褐色的泥印子也浑然不觉。
楚明姝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出声打扰。
她只是静静看着。
前世,广陵王那支夺命的箭矢破空而来,半夏这傻丫头,就是这般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用单薄的身体挡在她身前。
一切,恍同昨日。
楚明姝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了一下。
带来微微的刺痛,却也带来更清晰的决心。
今生,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半夏值得属于她自己的路,属于她自己的光芒,而非只做她楚明姝的影子。
“半夏。”楚明姝终于出声,声音温和。
半夏闻声猛地抬头,看清来人,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
连忙放下手中的小铲子,站起身,下意识想拍掉手上的泥土行礼:“小姐!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