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以时紧闭双眼,所有的感官只剩下急速下坠带来的强烈失重感和耳边呼啸而过的、如同鬼哭般的狂风。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
他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死死缠住了傅予的身体,双臂用尽毕生力气勒紧傅予的脖子(差点把他勒断气),双腿更是紧紧盘在傅予劲瘦的腰上。
他整张脸都埋进了傅予的颈窝,牙齿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受控制地打着颤,甚至隔着衣料狠狠咬在了傅予的锁骨上。
“嘶……”
傅予似乎闷哼了一声,环在陆以时腰背上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将怀里瑟瑟发抖的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享受着对方所有因恐惧而产生的、近乎本能的依赖。
风声在耳边尖锐地嘶吼。
失重的眩晕感持续了几秒,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传来。
下降的速度似乎在变缓……
陆以时被巨大的恐惧攫住的大脑,终于迟钝地接收到了一丝异样。
他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向上的力量温柔地托住了。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傅予近在咫尺的、线条冷硬的下颌。
视线稍微上移,是他紧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再往上,是那双深邃的眼眸。
傅予正垂着眼看着他。
那眼神复杂得让陆以时瞬间忘记了恐惧。
那里面,似乎有被他勒得窒息的痛楚,有被他咬了一口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专注和保护。
陆以时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发疼。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紧紧勒着傅予脖子的手臂,也松开了差点把傅予腰勒断的腿,但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傅予胸前的背带拉环,身体也还紧密地贴合在对方怀里。
下降的速度已经变得非常平稳和缓慢。
他们被两根粗壮的安全绳稳稳地吊在半空中,像两个巨大的、连体的人形钟摆,在三十米的高空,随着微风轻轻晃荡。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
脚下是令人目眩的碧海金沙,头顶是广阔无垠的蓝天白云。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潮水般淹没了陆以时。
他怔怔地看着傅予。
看着对方额角因为刚才的拉扯和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苍白又狼狈的倒影。
傅予也看着他。
看着他被泪水、汗水和恐惧弄得一塌糊涂的小脸,看着他眼中尚未褪尽的惊惶,以及那惊惶之下,悄然浮现的、如同初生幼兽般的依赖和茫然。
风声似乎都温柔了下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被安全绳悬挂在天地之间,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密到毫无缝隙的姿态,紧紧相拥。
陆以时甚至能感觉到傅予胸膛的起伏,和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在失重后的平静中,以一种奇异的、缓慢的节奏,渐渐趋向于同步。
砰咚…砰咚…
傅予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他环在陆以时腰背上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分,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力道。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陆以时脸上,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