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涌上心头的同时,积压多时的委屈也决堤而出。
他将脸埋进那宽阔的胸膛,哽咽道:“谢谢哥哥……”
霍延洲静默地抚着怀中人的长发。
这个经历过兄长毒害、父亲压制的少年,能保有这份改变的勇气已属难得,他又怎会因这几滴眼泪就看轻对方?
片刻后,苏丞红着眼眶抬起头来,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澄澈的眸子水光潋滟。
似是后知后觉自己竟在兄长怀中哭鼻子,他连耳尖都红得滴血。
见少年羞窘的模样,霍延洲眼底漾开笑意,“可算把委屈哭出来了?”
“嗯……”苏丞带着鼻音的应答声闷闷传来。
奇妙的是,那些积压在心头的郁结似乎真的随着泪水流走了,他整个人都轻快起来。
任由霍延洲为自己擦干脸上的泪水,苏丞轻啜一口清茶润喉,这才抬眸说道:“哥哥,方才我失态的事……别告诉父亲好吗?”
霍延洲正将散落的棋子分拣回罐,闻言指尖微顿。
目光掠过少年泛红的眼尾,他轻轻颔首,“自然。”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苏丞转头望去,见家仆捧着一封书信走来,“二少爷,是韩府差人送来的。”
“韩府?”霍延洲眉峰微动。
苏丞接过信笺挥退下人,指尖在信封上轻轻摩挲,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哥哥,你猜我上次进宫遇到了谁?”
“五皇子召见那次?”霍延洲执起茶盏,“当时还有旁人?”
“说来也是因祸得福……”苏丞将当日情形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声音都亮了几分,“那位帮了我的公子,竟是韩相家的嫡长子韩文朔!”
他正说得兴起,全然未觉霍延洲眼底转瞬即逝的暗芒。
“哥哥应当也听过韩公子大名?”苏丞将信妥帖收好,眼眸晶亮如星。
“这般才学过人又品行高洁的世家子弟,非但出手相助,还说要与我以文会友……”
霍延洲却若有所思地转着茶盏,盏中清茶已凉。
“你忘了前车之鉴?纵使韩文朔风评甚佳……”他顿了顿,“人心难测,还是多留些分寸为好。”
霍延洲口中虽这般说着,思绪却已飘向昨夜那场过于真实的梦魇。
梦中他如履薄冰,在圣上暗中扶持下,终是积蓄了能与后族抗衡的势力。
就在他即将夺回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之际,一纸通敌谋反的密信被人从府中搜出。
太子亲自率兵查抄时,他本不以为意,这般拙劣的栽赃,他有十足把握能查个水落石出。
可当夜圣上突发重病,太子即刻继位,直到那时他才惊觉,这竟是个环环相扣的死局。
天牢里,他见到了身着龙袍的新帝,而站在御座之侧的那道身影,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昳丽如画的面容,正冷漠地俯视着他。
没有解释,没有只言片语,那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仿佛只是来欣赏他狼狈的模样。
刑场上,凌迟的刀刃划开皮肉时,他死死盯着观刑台上与新帝并肩而立的身影。
鲜血模糊了视线,却让心底的恨意愈发清晰,若有来世,他定要教那人尝尽这剜心刻骨之痛!
直到霍延洲从梦魇中惊醒,铜镜里映出的猩红双眼让他恍惚。
有那么一瞬,他当真以为自己是重生归来……
待心绪稍平,他又不禁自嘲,若这世间真有轮回转世,那些战死沙场的亡魂,早该化作厉鬼将他撕成碎片了。
而且霍延洲坚信,即便他身边真出了叛徒,也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少年。
苏丞自幼被苏明琮刻意娇养,性子敏感又单纯,哪来那般深沉的心机毁他多年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