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家主,他岂会不知嫡长子与幼子间的龃龉,更清楚霍延洲暗中对他的嫡长子施压一事,只是……
“延洲……”他看了眼天色,“你与丞儿也有些日子未见了,不如留下用膳吧。”
“是,世叔。”
霍延洲向来不喜华服,今日只着一袭暗金纹玄色常服。
然而那挺拔如松的身姿,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令人不敢轻视。
待苏明琮离去后,他垂眸看向只及胸口的少年。
往日里,这双澄澈眼眸总能勾起他无限怜惜,可昨夜那场噩梦过后,此刻对视竟让他心头无端烦躁。
“哥哥?”苏丞不解地歪着头,“为何这样看我?可是有话要说?”
这一声“哥哥”让霍延洲心尖微颤。
世家子弟成年后鲜少如此亲昵相称,可苏丞自幼唤惯,他也从未纠正。
此刻听来,竟让胸中郁气散了大半。
“这般急着寻来,可是又想去哪处游玩?”素来冷峻的将军眉目柔和,语带调侃,“我今日得闲,用过膳后倒是能带你出去走走。”
“我才不是……”苏丞轻咬下唇,那天然粉润的唇瓣比任何口脂都要动人。
他委屈地眨着眼,“我只是想见哥哥……”
这般娇憨情态,活像只撒娇的猫儿,霍延洲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如此纯真依赖他的孩子,怎会做出梦中那般背信弃义之事?定是自己多虑了。
“世叔提起……你前些日子坠马了?”
“嗯,那马儿素来温顺,不知怎的突然发狂……”苏丞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所幸只是扭伤,可惜那匹好马跑丢了。”
霍延洲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少年如缎的黑发,“只是一匹马而已,回头给你挑匹更好的。”
他比苏丞更清楚那匹温顺母马绝不会无故惊狂,此事必有蹊跷。
二人移步花园凉亭对弈,荷香奉上清茶,棋局方开,苏丞便杀得霍延洲溃不成军。
“哥哥战场上所向披靡,这棋盘上可不是我的对手。”
少年得意地扬起精致的下巴,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辉。
这般骄傲的神态非但不惹人厌,反倒更添几分灵动可爱。
“确实不是对手。”见少年眉间阴霾尽散,霍延洲眼中漾开温柔笑意,“不过月余未见,丞儿的棋艺竟又精进了。”
“那是自然!”苏丞俏皮地眨眨眼,“我可是日日琢磨着要赢哥哥呢!”
霍延洲深知苏丞天资聪颖,当年能得於先生青睐,足见其才思敏捷。
想到此处,他不由对苏明琮生出几分不满。
当年他羽翼未丰,无力照拂,待后来才知苏丞竟在那偏僻小院幽居至十岁,苏明琮才终于承认其苏家二少爷的身份。
更蹊跷的是,以苏丞之才,苏明琮竟只请些庸师教导,似有意压制其才华。
可眼线回报与苏丞言谈间流露的孺慕之情,又分明显示父子情深。
这般矛盾令霍延洲百思不解,若为压制庶子,何必带其入宫大放异彩?
可若真心疼爱,又为何刻意耽误其前程?这苏明琮对幼子,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
霍延洲虽想不透其中缘由,但他终究见不得明珠蒙尘,于是不顾苏明琮反对,执意为苏丞延请来名师。
而苏丞也不负所望,皇太后寿宴上,那惊艳四座的画卷,那博得圣赞的诗篇,乃至钦点伴读的殊荣,无不印证其才华横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