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手指轻拾棋子,见苏丞兴致盎然地摆弄棋盘,霍延洲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道:“丞儿,你身子骨弱,五皇子又非善与之辈,方才世叔似有意为你辞去伴读之职。”
“啪嗒……”棋子应声而落,苏丞愕然抬首,声音微微发颤,“父亲当真这般说?可他明明答应过我……”
霍延洲静默不语,往日闲谈间,苏丞常道入仕抱负,但他心知这更多是为博父亲认可。
以苏丞之聪慧,岂会不知苏明琮有意压制?只是少年心性,终究难掩锋芒。
但纵使日后苏平知继任家主,将苏丞逐出府去,他也有把握护其周全。
只是比起庇护,他更愿成全少年这份难得的执着。
霍延洲心中百转千回,其实苏丞能成为皇子伴读,实则有他暗中推波助澜。
正是他向圣上建言,才有了寿宴上那出顺水推舟的好戏。
然而他未曾料到,苏丞扬名后,那“花魁之子”的身世竟引来诸多麻烦。
查出是苏平知在背后指示后,他本欲严惩,却又改了主意。
多年沙场征战,霍延洲向来不屑皇城中的男风之好。
但苏丞容貌昳丽,又顶着“花魁之子”的名头,难免惹来那些纨绔子弟的觊觎。
更令他忧心的是,常年深居简出的苏丞竟是对此毫无防备。
思虑再三,他狠心放任那些纨绔接近苏丞,直到那夜险些出事,他才命人出手相救。
这决定于他而言何其艰难,那可是他视若亲弟、放在心尖上疼爱的人啊!
可朝堂险恶,若不及早让苏丞见识人心叵测,日后恐要吃大亏。
见霍延洲始终沉吟不语,苏丞心头骤然一紧。
他此番能违逆父命,全仗着兄长的支持,若是连兄长都……
“哥哥也觉得我该辞去伴读之职?”
话音未落,心口已绞作一团,他既盼着答案,又怕听到不愿面对的回应。
“我知自己体弱,可若连试都不敢试……”少年眸中的光彩渐渐暗淡,方才下棋时的神采飞扬荡然无存。
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令霍延洲心头一颤。
他终是轻叹一声,“莫要忧心,我会与世叔商议,至于五皇子那边……”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有些谋划不便明言,但他已暗自决断。
即便过早涉足皇室纷争并非良策,但为了苏丞,他甘愿涉险。
苏丞紧绷的心弦稍松,连日来的委屈忽如潮涌。
他慌忙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点痛楚总算逼退了眼底的湿意。
他明明已是及冠之年,岂能如孩童般落泪?
若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住,还谈什么抱负,求什么认可?
思及此,他羞愧地垂下头,不敢与霍延洲对视。
“丞儿?”
霍延洲敏锐地捕捉到少年眼中闪过的泪光。
虽然他这个年纪时,早已在沙场浴血,但苏丞不同……
那些曲折的童年经历,即便后来被苏明琮精心呵护,也在这颗敏感的心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起身来到苏丞身旁,指尖轻轻托起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指腹拭去滚落的泪珠时,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想哭便哭,在哥哥面前何必强撑?你只需记住,无论作何抉择,都有我为你撑腰。”
这温柔让苏丞想起两年前凯旋归来的霍延洲,那个在万军阵前面不改色的铁血将军,却唯独对他小心翼翼,温柔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