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斗转星移,不觉又是数载春秋。
那黄口小儿,早已长成个能在院子里撒欢儿跑的顽童,口齿伶俐,不时缠着雪儿问东问西。
老周的鬓角,又添了些许银霜,腰背也较往昔佝偻了些,只是那双望向雪儿和孙儿的眸子,依旧是那般温醇慈和。
王顺依旧是长年在外奔波,隔个一年半载的才回趟家,捎些银钱衣物,住不上几日,又匆匆离去。
家中里里外外,依旧是老周和雪儿操持着。
这日,天时尚早,雪儿已在灶下忙活开了。
她将那新打的麦子磨成细粉,和了水,揉搓成团,又仔细擀成薄片,切作均匀的细条。
那双巧手上下翻飞,宛如穿花蝴蝶一般。
不多时,那雪白的面条便堆满了案板。
幼子在一旁玩耍,不时踮起脚尖,扒着灶台的边缘,好奇地瞅着娘亲的动作。
“娘,今儿晌午吃甚么好吃的?”
雪儿回过头,在那粉扑扑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笑道:“你这小馋猫,今儿你外公说想吃打卤面了,娘特意给你外公做呢。”
她说着,将那切好的面条托在掌心,轻轻抖散,那面条便如同雪练一般垂落下来。
她那双曾经引得老周心旌摇曳的纤足,此刻穿着双半旧的软底布鞋,随着她忙碌的动作,在灶台边轻快地移动着。
幼子见娘亲不理会自己,便去寻老周。
老周正在院中那棵老槐树下编着竹筐。
他手上功夫极是娴熟,那青翠的竹篾在他指间穿梭,不一会儿便初具雏形。
幼子跑到他跟前,抱住了他的腿,奶声奶气地央求道:“外公,外公,给我编个小蛐蛐笼儿罢,昨日里我在草窠里寻见一只顶大顶威风的蛐蛐儿!”
老周放下手中的活计,将孙儿抱在膝上,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道:“你这小猴儿崽子,成日家只知道淘气。
也罢,等外公编完了这个大筐,便给你编个顶顶结实的蛐蛐笼儿,好不好?”
“好啊!
好啊!”
幼子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又指着雪儿道:“外公,娘说今儿晌午吃打卤面呢!”
老周闻言,望向灶下那忙碌的身影,眼中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你娘的手艺,是越发地好了。”
他心中暗道,雪儿这丫头,如今是越发地像她娘了,一样的贤惠,一样的会疼人。
那些年少时的孟浪与荒唐,早已被这日常的烟火气渐渐磨平了棱角,沉淀在心底最深处,轻易不再翻涌。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或是瞧见雪儿那依旧玲珑有致的身段,或是那双在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纤足时,他那颗苍老的心,才会不受控制地悸动一下,旋即便又被那份为人父、为人祖的责任感压了下去。
晌午时分,雪儿将那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打卤面端上了桌。
那卤子是用自家种的茄子、豆角,配上些许肉丁,用大酱炒得油光红亮,香气扑鼻。
面条煮得恰到好处,根根爽滑筋道。
老周和幼子早已等不及,各自盛了一大碗,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雪儿看着爷孙俩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
她自己却吃得不多,只是不时替幼子擦擦嘴角的汤汁,又给老周碗里添些面条。
“爹爹,您慢些吃,锅里还有呢。”
“嗯,好吃,好吃!”
老周含糊不清地应着,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雪儿这卤子,比那馆子里的还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