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是不会说话的吗?”李知笑了起来,“那还是天使吗?”
“你有翅膀吗?有翅膀的话,我就相信你了……”
“荔枝…荔枝…!究竟在说些什?么啊!”宫婕扒在他床边,有些焦急地喊道,边上的医生拦住她,“病人昏迷太久,刚醒来,意识还不清醒……等?过一会就好了。”
医生伸出?一根手指放到李知面前,问他:“这是几?”
李知眯起眼?睛:“二……不,三。”
“好吧。”医生摊了摊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等?他意识清醒了,再?按铃叫我吧,今天我值班。”
“好,谢谢你医生。”宫婕与他打了声招呼,便目送着他出?去了。
没有人与李知说话,他很快又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宫婕吃过晚饭,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想眯一会儿,谁知道就这样昏睡了过去,等?宫婕揉着眼?睛醒过来,却见自己面前站了个人,对方的影子笼罩了她的全身。
“啊!”刚醒来的人是很脆弱的,宫婕被吓得惊叫了一声,等?看?清了对方的脸,才呼出?一口气来。
她拍拍胸口,后怕道:“荔枝?你什?么时候醒的?”
“怎么起来了,醒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宫婕要扶他坐下来,李知垂下头,脖颈拉出?一段柔韧优美的弧度,他看?着宫婕那只自然而然放在他手臂上的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挣开。
宫婕左右看?看?他的脸,觉得除了瘦点苍白点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由放下心来,又关切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完,她便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殷切地等?待着李知给他回答,可等?了半晌,却等?来了李知的一句:“对不起,请问…”
“请问你是谁?”
宫婕眨眨眼?睛,完全没有想到会听到李知这样的回答,她指了指自己:“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宫婕啊,宫婕!”
“对不起。”李知有些抱歉地笑起来,嘴唇微微抿着,眼?睛不自然地朝下,苍白清瘦的身形配上那张隽秀的脸,像一个还在读书的高中生。
“嗯…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
***
李知失忆了,他只记得十四?岁以前发生的事,至于后半辈子的那些爱恨情仇全都?忘了——医生说,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为零。
“没有可能,一点儿可能都?没有。”医生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向宫婕解释了,“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是这句话。”
宫婕终于肯放下心来,她长吁一口气,侧首看?向斜后方低着头坐在那里?的李知,心想着,如果什?么都?忘了,未免也不是一件好事。
在李知的记忆还停留在父亲离开的那个夏天,母亲傍上了初恋情人,他即将?要前往一个陌生且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家”,而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不用去了。
他的母亲死了,死于精神病,死于脑肿瘤,还给他留下一个弟弟,不怎么会讲中文,会说缅甸话。
宫婕说完这一切,有些紧张地咬住了嘴唇,她害怕李知会问的更详细,那么她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李知没有。
他安静地听完,点点头,而后抬头看?向宫婕,问她:“我可不可以看?看?我的弟弟?”
宫婕愣了愣,笑起来。
她说当然可以,你昏迷的这些天,他很担心你。
弟弟的缅甸名?字叫敏漂,还没有中文名?,等?着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就是他的哥哥来取。弟弟瘸了一条腿,很瘦小,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睛看?向他这个与他长相相似的哥哥,心中生出?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李知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弟弟柔软的头发缠绕在他指间,彼此都?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了温暖感?。
“以后就和我一起生活吧?”李知说。
弟弟听不懂中文,却可以从?李知的神态以及动作读懂他的话,他放松下来,小小的肩膀像卸掉了千斤重担,他点了点头。
半个月后李知出?院,宫婕与弟弟一起接他出院,李知牵着弟弟的手,一只手翻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惊呼道:“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还不止。”宫婕莞尔,“还有些信托基金,也很挣钱。”
李知像浸在梦里?,精神恍惚,他们预备坐电梯下去,刚要按下楼层按钮,却听见走廊内一片嘈杂,还来不及完全关上的电梯厢门再?次大家,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护士推着护理床进了电梯里?。
他们抢先按了上升楼层,宫婕皱了皱眉,瞟了眼?那护理床上的人,却不知为什?么愣住了,李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个年?轻男人,大半边脸都?被烧焦了,皮肤变成了枯树皮一般的颜色,余下的皮肤完好,能看?出?原本样貌的俊美。
他没有手,也没有腿,只剩下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身体,像古代的人彘,弟弟被吓到了,瑟缩着身体往李知后面躲,李知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他,悄声道:“不怕,不怕啊……”
他话音刚落,那病床上的人…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或许“怪物”更合适,总之这个怪物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忽然跳起来,男护士大叫着,“怎么回事?打麻醉!”
厢门再?次拉开,他们行色匆匆地推着人出?去了,有几个人留了下来,跟着李知他们一起往下,李知听着他们在电梯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