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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星火的视线从油纸包裹上略过，仍是提不太起来兴致，但念在張海楼一副献宝的模样，他还是开口轻问：“什么好东西？”

“面粉。”

面粉？廖星火有点诧异，又有点无力的好笑。粮食确实是好东西，但是于他而言，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好东西。

他的神色冷淡下来，正要开口将人打发了，却听得張海楼继续说道：

“今日是家主的头七，都说头七回魂，可人要是看不见逝者，怎么知道他回没回来过呢？”

廖星火并不愚钝，转瞬间便明白張海楼为何带了一包面粉过来，又说那是好东西了。

他若有似无地蹙眉，眼神却不住地往張海楼手上瞟。

張海楼笑了笑，方才敲窗的手撑在窗框上，压低了些声音：“人多眼杂，夫人，我可以进来吗？”

之前他当面将廖星火余下的素面吃光的举动，让廖星火对他有些说不上来的惧怕。

廖星火不是觉得吃剩饭的人很可怕，而是……張海楼也是大家公子，怎么会那么坦然、那么自然地接走他的剩饭就吃了呢？好像那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所以这两天，廖星火是有意无意想要避着張海楼的。

但是现在，他主动将窗子推得更开了一些：“……进来。”

張海楼笑眯了眼睛，长腿一抬，直接翻身进了屋子里。人一进来，先闻到了房中独属于一人的浅淡香味，不由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呼出。

他进来之后，廖星火又意识到这样窗子大开地让人看见他们两个在卧房里很不好，于是又忙不迭地将窗子关上了。

转过身来，看起来很正常的張海楼已经将油纸包裹打开了，里面是雪一样细腻面粉。

“只要将面粉洒在地上，如果面粉上出现了脚印，那一定就是家主回来了。”張海楼缓声细语。

廖星火盯着那一包面粉，脸颊愈发红润，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不知这世间还有痴男怨男，爱恨纠缠的青春年华，只满心满眼地期待着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

这一天都快要结束了，均匀洒在地上的面粉上始终没有任何痕迹。

廖星火盯着脚下的面粉，鞋子一点点地踩，在自己脚边踩出了一个不够圆润的圆圈。

張海楼撒完面粉就被廖星火赶走了……或许没这么粗鲁，但确实是被廖星火请走了。

張海楼倒是没怎么歪缠，让他走他就走，走前还提醒廖星火晚上露重，让他不要忘记加衣。

廖星火也不想生病，天色暗下来之后就加了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他本想穿張启灵的衣裳的，倒是那些衣裳都被烧掉了，他怎么也找不到……

就如同張启灵本人一样，头七夜都要过去了，他始终不来，变成鬼了就没良心了。

更夫不知道打了几遍更了，廖星火眼皮也开始打架，撑不住地阖上了眼睛，也没有到床上，而是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得竟还算安稳。

·

“多谢你昨天带来的‘好东西’。”

与昨日之前相比，今天的夫人看起来无疑是好多了，这种“好”指的并非是他多吃了多少东西，或是回去休息了多久，而是指整个人的神态气场。

像是重新有了着落一样，不再空荡荡地飘在半空中，好似随便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走了的不安与荒芜。

他朝着張海楼轻轻地笑，脸颊有很浅的梨涡。

“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但地上真的有脚印，而且……”

而且他昨晚……不，今日凌晨明明是趴在桌上不小心睡着的，不久前醒来却已经躺在了床上，外衣也被换成了寝衣，地上则是張启灵鞋子尺码的鞋印。

廖星火虽然未能与張启灵相见，也未能再说上一言半语，但仅看他的这些举动，心中已然万分明了——

張启灵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他要他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