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些年花样胡兵赛场上的梁祝凑起来,蝴蝶够飞满整个冰场。
当然,顾贝曼也不怀疑这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中国的冬奥,中国的赛场,中国的选手,怎么能光看那群华裔选自己家的曲目,还拿名次。
人们耳熟能详的小提琴曲在冰面上荡开,波纹过处,楚云正翩翩起舞。
她并不辜负她名字里的云字,即便身体忍受着生长的疼痛与饥饿的疲惫,在冰面上快速滑动的时候仍旧是轻盈而温柔的,轻飘飘软绵绵,真是一朵蓬松而纯净的棉花糖。
小女单选择这些经典曲目时总要经受一个质问,她们能不能体会到这种复杂的成年人的情绪,能不能表现出来该有的缠绵悱恻?
许多情绪人总是要自己经历了才能体会,不曾挨过饿的人不知道食物的珍贵,没能见证过死便不可能演出对生的渴望,没吃过爱情的苦头,人又要怎么化蝶,怎么成双?
“那就不要去演梁祝,而是演一双蝴蝶。”楚云没有说,但顾贝曼从她的动作里看出来了这个意思。她身上的服装模拟了蝴蝶的纹路,在抬手与挥舞的时候被冰面这么一映射,露出所谓五彩斑斓的颜色。
这衣服做的很漂亮啊,顾贝曼在内心夸奖了一句。
而轻快自然的小蝴蝶已经几步从冰场的一头到了另一头。
楚云被寄予厚望当然是有实力作为保证的。她在发育期前已经有了3A和4T这两个有难度的跳跃,现在看滑行的速度和效率也很不错,风拽着衣摆的样子就是蝴蝶起舞的模样。
爱情故事对于楚云来说稍微有点复杂,于是她成为一只蝴蝶,在两人相爱、被迫分开的时候成为翩跹的信使,为两方传递爱的讯息。
倒是很符合现在小女孩的心态,自己不谈恋爱,爱看别人谈恋爱。
从她这种选择里,顾贝曼也能感受到她有属于顶尖运动选手的聪明,会动脑子,在避开短处的时候变着法地发挥长处。
要是她能闯过发育期这个关卡,未来女单的一姐究竟由谁接班还不好说。
这个念头一出来,顾贝曼感到右肩一沉,她微微侧脸,发现是尹宓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过来。她将胳膊肘架在顾贝曼的肩膀上,脸上一脸困意。
场上有选手合乐,其他选手得给她清场,一姐看来脚还是不太舒服,干脆下场来跟她搭话了。
考虑到此刻场上还有一位奋力练习的选手,她们俩只是用眼神招呼了一下,没开口。
不过顾贝曼知道她在想什么。
究竟谁能成为下一任一姐,这实在是一个奢侈的烦恼。出现这种问题的前提条件是,有两个及两个以上的能参加世界级别比赛的选手,二是两位成绩不相上下,有比较的必要。
这在尹宓和顾贝曼的年代,是想也不敢想的梦。
场上的小蝴蝶到了后半段,开始有点喘了,作为合乐训练,她开始偷懒,大概地做了些动作。可以看出发育关对她体能影响极大,去年这个时候她还能在自由滑后半段上四周跳呢。
后半段的安排按照常规主要是步伐与旋转,其实也是表现力的重头。不过从她前面认真滑的部分来看,顾贝曼觉得她没什么问题。
唯一一点不足,就是缺了点古典韵味。
不过古典舞本身就是很难的舞种,那种一举手一投足的风姿是舞者数十年训练下来积累的东西。顾贝曼能做的也只是给她速成几个手臂姿势和眼神,勉强凹出来一点大众理解中的古典美。
“不过也没关系,裁判本身就只是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中国文化。”顾贝曼私下里同尹宓吐槽,“都一样的,所谓的喜欢都是顶着东方皮演他们自己的故事,真是传统的美学,他们就装看不懂了。”
这会儿离训练时间结束没有几分钟了,一些性急的选手早早收拾离场,也有像顾贝曼这样还在和楚云调整动作的,落后一步,尹宓没什么要事,也跟在旁边看。
因为她在,所以不少选手陆续过来打招呼,并且揶揄地询问这么久没见顾贝曼跟过来,怎么今天一见跑去别人家了。
尹宓忽然想起来他们那个倒霉催的小群,之前她懒得看把那讨论组消息屏蔽了,不知道这么几个月过去,又发展出什么新的谣言没有。
楚云很是乖巧地躲在她们俩身后,*眼睛在每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尹宓和顾贝曼都不是会主动向她介绍的人,她就自己大惊小怪地表示哇厉害的前辈,然后话题就顺理成章变成了引荐。
不过她还是太不起眼了,大多数人并不会为她多费心思伪装友善,只是简单交换名字之后就回过头和尹宓说话了。
没办法,竞技体育的赛场上向来是用实力说话。
楚云在心里暗下决心,总有一天她要别人排着队来跟自己搭话。
名选手的聚集让来观看公开训练的粉丝们更是激动。这种汇聚一堂的宁静时刻很难会在赛前出现,就算出现能够被亲眼目击的也是少数。大部分人在赛前都是紧张到快要崩断,哪里有心思和别人社交。
也就是尹宓特殊。她身上没有攻击性,不会激起那些一线选手的条件反射。人人都知道和她聊天会平静轻松,倒也就不排斥和这位坚守至今的大龄选手示好。
再加上,赛前看看八卦有利放松心情,大家也真是好久没有见到这对玉女一起出现在赛场,纯是好奇与调侃无处释放。
直到有莽撞的女孩问:“听说尹宓前辈这个赛季就打算退役了?是真的吗?”
赛前提起退役,对于迷信的选手来说肯定会觉得不吉利。不过尹宓宽和,只是点点头,“倒是有这么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