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你爱给不给。反正我自己的工资再打一套也花得起,我还能打金的。”顾贝曼两手一摊,准备走人。
她越过她妈准备往外走,在心里数数。
一步,两步……三——
“等等!”韩晓梅喊住了她,“……为什么非得是她?”
顾贝曼回头:“我看上去像是那种会求家庭美满儿孙满堂的人?不是非得是她,是也就只有她了。”
只有尹宓可能突破这个界限,只有尹宓得到了其他人都没有的偏爱,就算没有尹宓,也不可能有其他人。
韩晓梅看上去想说什么,顾贝曼夸张地叹息,“难道你觉得你和我爸给我做了个很好的表率吗?”
“……”韩晓梅强势归强势,但有一点好,她心里能明白事,至于嘴上怎样那要另算,“但我们好歹养大了你。”
“难道我看上去是很乐意活的样子吗?”顾贝曼面对她妈的时候是忍不了一点嘴贱的,“被你们生出来难道是一件需要我磕头谢恩的事吗?”
“从小到大我们供你吃供你穿——”
“是,钱花了,所以我也该赡养赡养了,能不要每次见面都扯到这种无聊的事上来吗?”顾贝曼这下真不耐烦了,转头快步离开,“真是,不答应直说完事。”
又一次,韩晓梅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把顾贝曼教成这样。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回家同老公抱怨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好拿捏了,可是对方是个重病人,不该为别的事劳神劳力,她又收了这个念头。
她只能自己想,要想试试顾贝曼的斤两,她就得接受女儿的条件。
事业心很重的韩教练想了又想,咬牙了又咬牙。
如果顾贝曼要的只是一双镯子,她根本眼睛都不带眨的就送出去了。
可这不仅仅是一双镯子,顾贝曼要这个等同于要双亲一句认可。这东西一送出去,他们就算不同意,也不能在日后反对了。
韩教练为这件事辗转反侧,夜里都不敢和顾父睡一张床。有朝一日她头一次体会要自己做重大决定的艰难。
从前她做运动员,训练计划有教练安排,胖了瘦了有男伴知道多嘴,后来她当教练不过学着从前,有什么事也还是跟老公商量。她名义上一辈子都在做自己的主,实际上不过随波逐流。
直到顾父得病,突然变成了一个手不能提的病人,什么事都不能惊扰一位病人的修养,不然怎么能说她是爱他的,她是想要他好的。
有朝一日那些所谓的扶持忽然统统撤去,让出好大一片陌生而广阔的天地。她只是习惯了不肯往外走,但顾贝曼的行为歪打正着逼着她要走出来看这空荡而自由的世界。
先从做主要不要把自己家传的镯子给自己的女儿开始。
谈话的第五天,韩晓梅屈服了。
她想,无论如何这个东西是要到顾贝曼手上的。顾贝曼要送人,这事轮不到她管,她当眼不见为净。
眼不见为净,韩晓梅念叨着,给顾贝曼打了电话,让她滚过来指导。
得了便宜的首席难得有眼力见的低调行事,先来认真看了一遍她手下的所有要参赛的学员,并当场给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建议。
当了这么久舞蹈演员也是没白费的,顾贝曼从舞台效果入手的思路还真有些意思。
花样滑冰本就有冰上芭蕾的美称,它的艺术表现力里有些思维应当同芭蕾舞剧一样,论这个顾首席可不困了。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挑剔这个表情不到位,那个动作不到位,还有个完全压根浪费选曲,导致诸位选手神色中全是敬畏。
像啊,太像了,不愧是韩教练的女儿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贝曼噼里啪啦指导完,又让他们重新来了几遍。她确实是个事业脑袋,前头和她妈还讨价还价,这时候真是干上头了,下了冰场手把手一厘米一厘米地扣细节。两边都被折磨了一通,甚至最后还是韩晓梅来解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