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很久以前她带着这孩子去求医的经历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像是一个末路的人看见希望,她想我也是爱她的呀,哪里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不然是谁陪她去看那些死贵又没用的心理医生。
他们除了念叨一些名词以外,对顾贝曼的耳朵一点帮助都没有。
其中唯一一个让韩晓梅觉得满意的,是个中年男医生,带了个眼镜看人总是带笑,说话很外向。她带着女儿去诊室的时候,时常能见到他在外头同小护士谈笑。
和那些医生不一样,这位医生每次在正式开始前会和韩晓梅聊上两句。韩晓梅会抱怨一句孩子难养,他接上一句是啊不知感恩。
有一次他说着这话去摸顾贝曼的头,被叛逆小孩一巴掌拍开了手。运动员级别的体能让那位医生的手臂立刻红了起来,韩晓梅不得不按着顾贝曼的脖子向医生道歉。
又一次他们说到年轻孩子越来越叛逆,把搞同性恋当一种时尚单品。
“这也是病,治了就好了。”
那一闪而过的记忆被韩晓梅打捞。她试着去释放自己对孩子的善意。
就像那个医生说的,顾贝曼一直不受管教,追求特立独行,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疾病,只要积极治疗就会好的。
所以时隔多年韩晓梅想到了,让顾贝曼去看看医生。
顾贝曼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当时骂骂咧咧不想让她去看医生的是韩晓梅,后来说治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的是韩晓梅,如今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想起来让自己去看心理医生了。
难道时间真能改变一个人?
但韩晓梅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碎了她的想法。
“之前我问过,喜欢女孩也是一种心理疾病,算妈妈求你了,去看看病吧,别拖累大家。”
顾贝曼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闭上眼睛以免自己越看越生气。
她真是高估了……
顾贝曼感觉额下的血管在剧烈跳动,她的耳后又出现了那种隐约的胀痛。她看了眼时间,尹宓应该已经接到消息从家里出发。
她甚至连多费口舌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就往门口走。
和一个无可救药的人能说什么,只会气死自己。
韩晓梅再一次冲上来抓住她的衣服,顾贝曼顺手一拐想要挣开,但对方是下了死力气要把她截停,第一下竟然没有甩开。
顾贝曼于是猛地转向,而后用力向前猛冲了一截,将这个女人推开。她也跟着惯性摔了出去,好在反应及时撑住了地面。
母女俩朝两个方向摔出去,空气中传来隐形的脐带被撕裂的声音。
韩晓梅向后踉跄一步,反手抓住柜子稳住身形,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
顾贝曼正好仰头回望她的情况,与她对上了视线。
她与母亲短暂地对视一眼,便同时行动。一个猛然爬起躲避,一个抡圆了手臂冲过来。
顾贝曼始终年轻,比她妈的动作快了一步,虽然后背惨遭她妈的指甲划出两道,好歹是逃出了攻击范围。
她冷笑着给她妈火上浇油,“怎么,还以为这是十几年前我站那里任你打?你想的美!”
她的血管紧绷绷地跳动,“我居然还期待了一下,我真是蠢货。我是你生的吗?我是你生的吗?我不滑冰,所以当没有这个女儿。我的耳朵一直不好,所以一定是装的。哪里有什么心理问题,都是吃饱了撑的。哪儿有不结婚不生孩子喜欢女人的女人,那一定是有毛病!”
“哈,你是我妈吗?你配吗?”顾贝曼冷笑着用手抓住了韩晓梅的手臂,和她默默角力着,“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按你的想法来,那就是我的问题。以前说我装病,现在又觉得我有病了?哦,地球都围着你转啊?你听好了,我就是喜欢尹宓,我乐意跟她过一辈子,你管不着!她乐意被我拖累,乐意跟我一起毁掉。”
“我就是报复你怎么了!当初你培养不了自己女儿成为女单的冠军选手,如今我也要毁掉你看上的!我就是要拽着尹宓,让她跟我一起下、地、狱。我现在就发微博跟全世界人说一姐女同性恋,跟我谈恋爱,跟我亲嘴,跟我上床的那种!”
她满意地看到韩晓梅被气得浑身颤抖,整个人都因为这种凌虐的快乐而欣喜起来。她的眼睛里闪着不正常的亮光,那些贬低自己,贬低尹宓的话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但她仍旧感到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