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被?说是冷心冷情的人,不?懂爱恨,不?知悲喜。除了功法反噬造成的狂躁,他几乎没有太过强烈的情绪。
喜怒哀乐,在他脸上,都只是淡淡的一抹雪色。
就算至亲死去,他也没有掉过眼泪。
他将?宋怀晏放入冰棺,每日用灵力?温养着,似乎并不?觉得他已经死了,也并不?知道该怎样悲伤痛苦。
他的心像千里冰封的河流,就算水底暗潮汹涌,也无法在面上激起丝毫波澜。
在无数个独坐在苍穹殿的夜晚,从前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就像一股温热柔软的风,将?河面的厚厚的冰层消融,然后,流水涌动,将?那淡薄的、迟来的悲伤情感一点点汇聚成波涛,猛地流向至四肢百骸。
全身的血肉都一寸寸地痛起来。
再之后,魔门针对?苍玄宗,针对?沈谕进行了许多次明面的挑衅和暗地的刺杀。在探知到苍穹殿内那口冰棺的一些情报后,有佯装献宝献策而后图穷匕见的,有用灵草神器引诱沈谕前去设计围杀,有幻化成宋晏的样子想要?迷惑沈谕的……
而沈谕每次动用“长?河月落”,都会加重它的反噬,没有宋怀晏的药血之后,全靠他自身的毅力?和修为硬抗着。
但他的理智也在一次次的折磨中被?消耗到了了极限。
宋怀晏看到反噬之时沈谕跪在冰棺前,用额头不?断撞击着棺椁,血水和汗水顺着额角鼻梁淌下,让原本清俊的脸显出几分狼狈和不?堪。
沈谕眼前人影幢幢,却?都面目模糊。
有人递给他一盒龙须酥,有人拿给他一块温凉的玉佩;有人拿着剑向他求教,有人背着手对?他低声训斥;有人喊他“师弟”,有人叫他“谕儿”;有人被?刺破心脏,有人被?割破喉咙……
有人朝他道:“生辰快乐”
有人对?他说:“你迟早会变成疯子。”
……
他开始看到哪一张张的脸。
时而是穆长?沣,时而是宋晏,时而两张脸重合,又不?断变幻着。
他已经分不?清真假,分不?清生死,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沈谕抱着头,蜷缩在冰棺边上。
“我分不?清……师兄,我分不?清了……”他嗓音沙哑,声声泣血。
“我找不?到你了……”
无数的影像褪去,但疼痛还像烟花般在脑中不?断炸开着,直冲天?灵盖。
宋怀晏按着脑袋,好一会理智才逐渐回笼。
他看着面前跪坐在地的人,半跪下身来,朝他伸出手。指尖轻触到他脸颊的那一刹那,沈谕怀中的那个宋晏便如流沙般消散了。
他可以碰到他了。
和之前的魇不?一样,这里是沈谕的神识所化。
沈谕忽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他的眼睛像一汪结了薄冰的清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漫天?的风雪停了,黑气消散。
宋怀晏将?唇抿出一个弧度,抬手用指弯碰了碰沈谕的脸,温温沉沉道:“阿谕,没事了,师兄在这里。”
沈谕青灰色的眼眸看了他许久,忽然推开他,往后退去。
“不?是,你不?是……不?是师兄……”他的语调明明很平静,可声音里溢出了绝望,“师兄不?会原谅我了……”
他低下头,目光垂落。
“你们不?能再骗我了……”
话音未落,眼前风雪骤然卷过,白茫茫过后,已是另一个场景。
沈谕一身白衣,背对?着他站在无尽峰上,面前就是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