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后?,月上中天,池面银光浮动。
“时候不早,今夜叨扰师兄了。”
宋怀晏应了声,就听到水声哗啦,背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
沈谕穿衣服的动作?似乎有些慢,许久后?,宋怀晏才听到他说:“多谢。”
宋怀晏不知道沈谕为什么?要道谢。他忍不住转身,看到沈谕的背影,脊背挺直,肩胛瘦削,垂落的手指上,隐约可见缠绕的纱布。
平时他的手上总是?带着?手套,不知道这是?新伤,还?是?旧伤。
夜风卷雪,吹得竹枝沙沙响,让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显得孤寂和苍凉。
月光照在白雪上,宋怀晏看到,方才沈谕站过的那块雪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木雕。
是?只兔子,雕工不算精美?,却磨得圆润,像被?人攥在掌心带了许久。
第99章再相逢
第二日,是元宵。
宋怀晏提一只朱漆食盒走上无尽峰,盒盖缝里冒出?淡淡热气,是他今天早上刚做的汤圆。
小院被?结界笼着,门却没有关。他在门上又敲了几下,无人应答。他抬头,看到院门上写着“诸事不宜”的牌匾,心?中有些迟疑。
他知道师弟喜静,平日里也不敢多有打扰。但前年元宵,他做了一些汤圆给沈谕送来,发现他似乎挺喜欢,而去年他回宗门晚了一日,错过了元宵。
于是今天还未到晌午,他便匆匆过来了。
他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往里跨了一步,走入结界,外面的风雪霎时被?隔绝,院内月季与木槿开得正盛,花香四?溢。
宋怀晏又往里走了几步,发现房门也只是虚掩着,门边放着一只铜盆,水温尚热,搭一条雪白毛巾。
他下意识端起盆子,走了进去。
屋内幽暗,只屏风后?透出?一点微光,一道人影映在上面。只看一眼,他便知道是沈谕。
难道师弟是要沐浴或者洗漱?他端着盆,有些尴尬,想转头就走。
“水放这边,我自己来吧。”里面传来沈谕清冷的声音。
宋怀晏鬼使神差地放下食盒,端水绕屏风走了进去。
沈谕坐在矮凳上,上衣褪到腰间,绷带缠满胸口?、肩臂,白纱被?血晕出?一点刺目的红。其余露出?的皮肤,旧疤纵横,颜色深浅不一。
宋怀晏呼吸一窒,目光凝在那些伤疤上,无法挪开。
“阿月?”沈谕偏头,声音里带着一点不确定。
宋怀晏这才慌乱回神,张了张口?,干涩地挤出?一句:“抱歉……我不是有意……”
然而沈谕微微侧头,似是沉默了片刻,说:“那留下吧。”
他垂下眼,声音又低了几分:“今日或许师兄会过来,得快些。”
宋怀晏兀自僵立在那,却见沈谕已经抬手去扯肩上的纱布,纱布黏着伤口?,稍一用力便渗出?新血。
宋怀晏心?口?跟着一紧,连忙将热水放在他面前,替他拧了毛巾。
沈谕却好似没有认出?他,自顾自地用毛巾擦洗了下伤口?,然后?上药、包扎。只是伤在右肩,他自己缠纱布终究有些不便。
宋怀晏咬着唇,小心?翼翼地伸手,帮他把纱布一圈圈缠绕好。转到前面时,他看到沈谕心?口?处,也有一道伤疤。
“院子里的月季再浇些水,等?一会,花就能全开了。”沈谕低声喃喃,像是在跟身旁人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