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落在门锁上,思考了几秒钟,又慢慢的挪开,轻声的钻进了被子,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陆遥能听见门外的走廊里有轻微的脚步声,穿着棉底拖鞋,特别不容易察觉,大概三次之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慢慢的坐起来,轻轻的走到了窗前,及其缓慢的打开了通往露台的门,露台的遮阳伞下蹲着一个人,仰头看过来的时候,眼镜片里折射着月亮的光。
陈少宇没敢起身,怕人看见,从衣服口袋掏出了车钥匙放在了陆遥手心里:“去吧。”
陆遥感激的一笑,走到了露台边缘,二楼,不算高,下面那张椅子是他提前放在那儿的,好让陈少宇爬上来。
那里是房子的背面,一楼是个储藏室,玻璃都被挡住了,少有人去,他没有利用那个椅子,而是直接跳到了地上。
摔了一跤,脚腕有点疼,他根本没管,从房子后面的栏杆爬了出去,是一片小树林,还挺幽静的,穿出来,就是一条小路。
鲜少有人过来的小路,因为是个死胡同,车子稍微大一点,掉头就会很困难。
路边停着一辆车,陈少宇租来的,陆遥急吼吼的钻进了车子,快速的开出去。
半夜里,路很畅通,二十分钟,他就开到了医院。
医院是个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地方,永远灯火通明,永远充满哭声。
陆遥穿过夜里依旧繁忙的急诊室,上了电梯,高重等在电梯门口,带着他去了办公室,话也不说,递给他白大褂和口罩,看着他穿戴好,拔腿就走。
陆遥紧紧的跟在后面,生怕晚了一秒,就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他好紧张。
就隔了那么一天,却像是个犯了错了孩子,怯怯的,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人,经过张雅蓝和程棠的时候,陆遥偷偷看过去一眼。
依偎着,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椅子上,闭着眼睛,也分不清是不是睡着了,程棠挺好的,一块肉没少,也没瘦,依旧是那个酷女孩。
即使她闭着眼睛,即使她不说话,可就是很酷。
那个毛绒小熊被她抱在怀里,肯定是高重转交的,像是她最好的朋友一样,一刻也不能分离。
张雅蓝挺憔悴,脸色惨白,在白炽灯泡的照耀下,显得苍老了十岁,脸颊都凹了进去,一定没怎么吃东西。
陆遥又庆幸又难过,心脏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再也不敢看过去一眼,泪水滴落下来,浸湿了口罩。
他轻轻的吸了吸鼻子,很小声,唯恐被人发现,快步跟在高重身后,看着他在门口刷卡,瞄了后边一眼,给了他一个手势,带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程树躺在左边的第三个床位,陆遥一眼就看见了。
嘴巴里插着管子,脸色泛着青,躺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像一具没知觉的死尸。
陆遥一阵头晕,手扶了扶墙,才勉强没倒下,他慢慢的往前走,几步远,却像是走了好几个世纪。
高重拉上床周围的拉帘,终于说了话,小声的背人的:“十分钟。”
陆遥没回答,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腿也软,索性就跪在了地上,握着程树那只没打针的手,把脑门放在了手心上。
他哭了。
极其压抑的哭声,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像虫子一样爬满床单。
他逼着自己抬头,一眼不眨的看着程树,手轻轻抚着他脸庞,又看了看旁边的监视仪,轻微的呼了一口气。
陈少宇已经跟他说了,程树有好转,不是很明显,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这事不用别人告诉,他学了好几年医,自己就能看明白,的确是比昨天刚住进来时好了很多。
却也不是如此就能把心放在肚子里。
人的生命瞬息万变,尤其是得了重病的人,鬼门关门口晃着呢,稍不留神,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