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何容易。
陆遥觉得自己不配。
他背着大包闯进了教室,已经开始上课了,他很礼貌的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老师很宽容,学生全是成年人,自己心里都有数,不用骂,道理全都懂。
他只是看着陆遥背着的包迟疑的问:“你搬家啊?”
陆遥嗯了一声:“我搬家。”
搬到了这座早就说好一起来的临海城市,他用了三年。
陆遥上完了课,又背着包扫了辆共享单车,像个普通学生一样慢悠悠的骑在了马路上,规矩的等着红灯,在路边摊要了碗热汤面,大口大口的扒进嘴里,扬起头喊了声:“老板,来瓶可乐,冰的!”
最后两个字喊出来的时候有些破音,他来过这城市很多次,像个合格的游客一样在没课的日子走遍大街小巷,却从来没有遇见过那个人。
即使陆遥知道程树在哪个学校,知道他每个月会带妹妹去复查,甚至在陈少宇不小心说漏嘴以后,知道他在快餐店打工。
可是,他从来没去找过他。
没脸找。
此时,那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等着外带的食物,样子有些无聊,但也不刷手机,就那么站着,一脸平静的看着陆遥。
程树那天休息,难得不上班,下了课就没事了,程棠很会把握时间,可能根本就在手机旁边守着看着,时间一到,立刻发了消息,一个字。
饿。
程树看着那一个字,笑了半天,回她,哥哥给你买你最喜欢的炒面麻辣烫好不好?
依旧是一个字。
好。
程树大大方方的毫不吝啬的夸奖,我们棠儿可真棒。
骑着车去了常去的那家路边摊,点好了外卖,就安静的站在旁边等着,目光所及的地方,那个背影真的很熟悉,熟悉到他吸吸鼻子都能闻得到桔子的酸甜味。
程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
激动,愤怒,来回交替,他身体在发抖,生理性的反胃,想吐,脸色刷白,扭头要走的时候,陆遥看见了他。
陆遥嘴里还嚼着面条,却拿着筷子端着碗直勾勾的站了起来,像个偷吃的小孩被抓了现行,张张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哑巴了一样。
程树笑了:“好久不见,陆遥。”
他连名带姓的称呼他,带着点生疏和客气,脸上是强行挤出的平和微笑,看起来刚才的动容倒像是装的。
他根本就不在乎了。
陆遥忘记了该做什么,连个招呼都不知道回打,嘴里的面条依旧哽在那儿,没嚼也没咽下去。
程树的外卖这时候恰好做好了,他从老板的手里接过来,再也没看陆遥一眼,安安静静的往前走,把装着食物的塑料袋挂在了自行车把上,脚一蹬,就骑了出去。
在路口拐弯,向右,猛地捏住了车闸,哧的一声,分外嘹亮。
他本来是要直行的。
但他停在一条错路上,坐着自行车,一只脚依然踩着脚蹬子,一只脚支在地上,很沉的声音骂了声:“我靠!”
眼泪在这种时候,从来不会缺席,劈里啪啦的带着声响落在了地上。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在兜里翻来翻去,一张纸巾递到了面前,只是看手指,他就知道,这是谁。
他不想哭,但他忍不住,这三年多,他从来没在人前哭过一声,他拼死命的忍着,他不想让妈妈担心,他装无所谓,他自己安慰自己,什么爱不爱的,人和人之间交往不就是那点事,该得到他都得到了,自然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