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惜蹲下身,一边给被吓得小脸苍白的秦瓒包扎颈上的伤,一边说道。
“如果事情真相真的如你所言,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还乌浒民众一个公道。”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尽力稳住你的族人,不要因为仇恨和愤怒做出什么冲动之举,我初到玉城,不了解此地官场内情,再给我一些时间。”
梁龙听了这话,瞬间红了眼,有些局促地用袖子抹了抹自己额上的汗,“好……先前我对您出言不逊,多有冒犯,您……”
杨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认真地看着梁龙,语气郑重道,“这些年来,你们辛苦了。”
……
半夜时下了场雨,雷电轰鸣声中,杨惜自榻上披衣坐起,给身旁的秦瓒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门外。
杨惜吩咐了守在门外的亲兵随从几句,让他们全部撤走,然后合上门,坐到桌子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等冷到有些浸牙的茶水灌入唇喉,杨惜清醒了许多。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袖内的短弓,静静地等候着。
一晌后,桌上的灯火像是眨了下眼般,明灭闪烁了一下,一柄泛着冷光的刀刃自门扇的缝隙间伸了进来,门“嘎吱”一声,开了。
第79章行刺
望见门缝里渗进一线冷亮的刀光后,杨惜便勾了勾唇角,将指尖轻轻搭在弓弦上。合上的门扇被刀刃划开时,恰有一声惊雷怒响碾过屋檐,杨惜猛然起身,眯着眼看着一道预料中的黑影踏入房中。
来人手执一柄钢刀,一身夜行装扮,从头至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浑身都被雨水浸湿了,自他身上淌下的雨滴在他所站之处汇积成了一滩水洼。
早有准备的杨惜在看见他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掀翻桌案,于烛台倾倒的纷乱光影中搭弦拉弓。
霎时间,弓弦震颤,箭矢穿透雨幕,钉入持刀人的掌背。
那人吃痛,闷哼一声,钢刀自他手中脱落,坠到地上,发出一声铮然鸣响。
他将箭矢拔出丢在一旁,捂着自己流血的手掌,惊愕地和杨惜对视了一眼,反应过来杨惜对自己想要行刺似乎早有准备,便当场转身要跑。
但他还没跑出几步,雨声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方才杨惜吩咐藏身在暗处的亲卫们突然现身,横刀拦住了这刺客的去路,按着他的双肩将他一步步押回房中。
杨惜取出绢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几下自己的手,便踩着方才掀桌时打碎的满地瓷片慢慢逼近这个刺客。
在距他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杨惜顿住了脚步,勾唇轻笑一声,“大人既然要夜访本王,何不光明正大些?”
“行事这样鬼鬼祟祟的,害本王受惊之下,将待客的茶水都打翻了。”
黑衣人听了这话,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不待反应,亲卫们便将他按着跪倒在杨惜面前。
杨惜见他一直垂着头沉默不语,抬靴碾住他方才因受了箭伤,还在汩汩流血的右掌。
黑衣人惨叫几声,仰脸瞪着杨惜。杨惜笑了一下,将靴子从他手上移开了。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中蔓延,杨惜微微倾身,揭下这黑衣人脸上被雨水打湿的面巾,面巾之后,陆敬表情扭曲的面容在雷电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杨惜毫不意外,这正是他要自瓮中捉出的那只“鳖”。
他自与梁龙交谈完后,就一直在思考该如何探查玉城官吏们横征暴敛的证据。
谁知他才刚牵着秦瓒走出林中,当时站在城墙上的陆敬见他和秦瓒脱困了,便再也沉不住气,着急将林中的梁龙灭口,当即命弓弩手朝林中放暗箭,陆敬此举,反倒加深了杨惜对梁龙所说的话的信任。
杨惜在榻上辗转反侧时,反应过来,自己当时为了保下梁龙,情急之下当众朝陆敬射去的那一箭,必然使得陆敬起了疑心,认为肯定是梁龙在林中和自己说了些什么,自己的态度才豁然转变。
这样一来,陆敬由于心虚,必然彻夜难以安寝,说不定还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疯狂行径来。但他房门外有一队精锐的亲卫随从守卫,若不将他们支使开,陆敬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因此,杨惜特意等到后半夜,装作体恤守在门外的亲卫们,出门高声吩咐他们不必再轮值,各自回屋休息。
然后,杨惜对自己最为信任的亲卫队长耳语道,让他带着其余亲卫们藏身在暗处。
而他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将人撤走,是为了将这招“瓮中捉鳖”使得更自然,更不惹人疑心些。杨惜本来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草草试探一下陆敬是否真的如梁龙所言,没想到,陆敬竟然真的急眼到准备直接对他下手了。
杨惜凝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脸色灰白如纸的陆敬,轻笑了一声,攥起他的下颔。
“果然是陆大人。若本王没猜错……大人这是做贼心虚了,想行刺本王不成?”
然后,杨惜眯起眼,陡然换了一副冷厉语气,“陆敬——你好大的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