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大多时候想不起来还有个体弱多病的母后被“幽禁”
在长乐宫。
这天也如此。
年仅四岁的傅诩见寝宫外遥遥站着周总管,做了个鬼脸,甩开碍事的太监宫娥溜进寝殿。
殿内铺满柔软的毛毡,熏笼里燃烧着特制的御用香料,幽冷苦涩的竹叶香满室飘散。
傅诩闻惯了这种香,只觉得亲切温馨,轻轻拨开晶莹的珠帘,蹑手蹑脚走到龙床边。
傅润歪靠在龙凤绣枕上闭目假寐,听着来人的呼吸声便醒了,抬手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
傅诩任他揉捏,嗅见傅润身上香喷喷的,心生孺慕之情,乖巧地依偎过去——
“站着。”
傅润懒洋洋地睁开凤眸,哑声问:“今日读了什么?早起练了几张字了?”
傅诩如实回答:“写了十张字。
读了三页《论语》。
晚些再写二十张。”
傅润待这个便宜儿子不可谓不重视,嫌沈埜教的慢,“下个月孤再给你请两个师父。”
傅诩正是爱玩的时候,一听眼泪就要掉了,“父皇!
我——”
傅润先是冷笑,忽然想起什么,轻快地说:“孤还要给你请个习武练剑的好师父。”
无论政令好坏,大臣们最喜欢跪地磕头说“陛下三思啊”
。
傅诩之前觉得这帮蠢人很好玩,现在只想抱着父皇的腿嚎一句:“呜呜呜父皇三思啊。”
他哼哼唧唧坐到床边,眼泪汪汪地看着傅润,想撒娇耍无赖,突然瞥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
傅润扶着床沿坐起来,掰过儿子的肩膀,轻笑着介绍道:“阿诩,还记得么,这是你母后。”
傅诩猝不及防被父亲像拎小鸡仔一样扣住了双臂,晕头转向抬眼定睛一看,直接哇地哭了。
这、这个满身杀气又高又黑的家伙是谁啊!
刚从军营回来的赵彗之微微挑眉,把剥好的橙子递给傅润,也顺手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
傅诩无处可逃,稚嫩脆弱的小心灵颇受打击,闻见陌生的血腥味和汗味,哭得更凶了。
他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好孩子。
只是从前在禁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没必要审时度势罢了。
从去年春天起,小太子知道长乐宫的皇后就是能治小儿夜啼的赵将军,也是他的另一个父亲。
或许是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缘故。
或许是被陌生的爹揉了脑袋。
傅诩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称呼赵彗之,喊的便是极委屈极可怜的一句——
“爹爹。”
……
马车停在赵将军府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