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卷有将近半幅留白,傅润虽无心作诗,念在赵斐之好意劝慰,回宫后独坐侧殿沉吟一番,勉强作了一首二十八联叠韵七言,又提笔在旁写道:
[长治九年辛卯夏,赵大来赠,不意获此江山,酷暑稍退,如见江南。
]
纤白的手指在刻有[玉在门中]、[雷霆泽物]等籀文阳刻的闲章间挑拣,都不大满意,最后另开木盒选了一枚拇指大小的圆形龙纹章,戳泥盖印,留下一个朱红带金粉的“润”
字。
坏就坏在这个朱文印上。
傅润是皇子,闲章往往用于书信往来和书画收藏,但若用了御章……足见其喜爱珍视之意。
可他还未问清赵斐之那画参照的是江浙什么地方,赵斐之就兴冲冲抱剑佩甲投军去了。
文宗和赵坼关系亲厚,有意提早重用赵坼的长子,既开恩放“质”
出京,便要找个合适的由头。
长治九年秋,太子瑛、三子璨随军护送粮草辎重,至西北大营,留二月返。
傅璨在军营待了两个月,出入皆受赵坼的副将、参将看护,人人敬他是皇子,轻易不冒犯他。
是以傅璨志得意满,唯一的不快是小前锋赵斐之给的:
赵斐之为人坦荡,心思又细腻,很看不惯傅璨对着老兵们颐指气使的模样,次次厉声教训他。
傅璨不是傻子,偏偏多想了两层,心道你赵大不就是为了二哥和我作对么,你不是宁愿和不如你的废物玩也不和将来的“主子”
说话么,回京直闯未央宫,打坏了姚妃喂养六年的波斯猫。
雪白的猫倒在血泊中哀哀地叫唤,一旁是小脸煞白不敢放声哭的兰真。
傅润听闻此事急忙从宝庆殿脱身,见傅璨的太监已将他的书架翻得一团糟,不由眯起凤眸。
“二哥。”
傅璨微笑,指了指发僵变冷的猫,“这畜生拦我的路,轻轻一推,孰料它就半死不活了。”
傅润:“畜生便是畜生,三弟何必自降身——你、敢!”
两个细眉猴脸的太监搜出一匣子珍奇玉佩,并不把傅润的警告当回事,开匣翻拣查验起来。
这是姚妃唯一留给傅润的东西。
他掩下冷意,压低声线忍怒问:“你想做什么?”
傅璨大笑,“二哥不是说我是畜生么,现还敢不敢这样说了?姚娘娘的玉佩可经不起摔啊。”
傅润眼睫微颤:“……不敢。
你们……当心。”
“哈哈哈,我丢了一样东西,大抵是教二哥偷走了。
弟弟万舍不得,这不,来找一找它——”
另一个穿浅红色纻袍的太监高举竹木卷轴,挑眉笑道:“三殿下!”
“哦?二哥,”
傅璨作痛惜状,“我在军营听赵斐之说他原有一幅好画,夺人所好,不大好罢?”
夺人所好?
赵斐之是这么想的?
傅润一怔,脸烧起来。
也是,不识字,不相识,怎么会花两年时间为一个陌生人费心作画。
“吵什么!”
傅瑛快步追傅璨而来,抬手令宫娥先抱兰真回去安抚,神态矜傲地接过画轴随意翻看,因瞥见左上角的朱印和一首长诗,心里很有了数,却仍旧要主持“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