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悯忍气吞声地回答:“汉大人,我会说汉人官话。”
礼部侍郎不以为意,“嗯,好,如此更方便。
世子请吧,陛下这会儿在昭阳殿呢。”
一行人乘坐马车从东城门进入京都,京都城内亦设有四层城墙,每过一层必须下车等候查验。
李悯被两个白面紫唇灰白头发的老太监摸了又摸,脸色很不好看,上车时回头一望,顿感凄然:
那些面容姣好的高丽女郎如今沦为“女奴”
,一个个四顾茫然、低头啜泣。
啊,她们在高丽分明是做世子嫔妃的身份,过了今天,不知要被无耻的皇帝赏给哪些大臣做苦力……
李悯一路思索惋惜,不知不觉到了禁宫,被四个穿红袍的大太监拉去厢房从里到外沐浴更衣,穿上司礼监提前准备的宽大礼服,随指引宫娥入殿,紧接着麻木地跪地叩拜。
“起来罢。
你父亲当年也在京都生活,孤还见过他,是很忠厚的老实人。”
李悯战战兢兢谢恩,两方隔得远,垂眼起身时瞥见一抹明黄色身影懒洋洋地靠坐在玉阶上。
他两手俱是冷汗,殷勤谄媚的话到嘴边好几回还是不肯说,喉咙里一阵恶心。
这位新皇帝很年轻,貌如海中明月,体似翠竹青松,精神稍显不济。
……太好了!
对高丽十分有利!
要知道,一个多病的皇帝总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否则为何不坐那龙椅——李悯莫名浑身一哆嗦,神思归位。
傅润用银签子拨弄西洋怀表的表芯,漫不经心地问:
“裴将军烧了大半个开京,听说半月大火方熄。
这并非孤的本意,你父亲迁都时可有埋怨?”
李悯咬牙摇头,“不敢。
贼相许占白颠倒国体,非陛下发兵援助,李氏王朝将倾覆也。”
他见上国汉皇帝朝自己招手如招一只狗,无论如何怨恨,面色倒如常,趋步近前俯首再拜。
“世子在京都的日子漫长,”
傅润伸出手,待李悯后知后觉搀扶,提点道:“不必急着恨孤。”
质子若非回朝即位,终生不得私自返回故乡,大多在异国他乡做一辈子无自由的囚犯。
而质子能否继任高丽王,甚至娶谁为王后,命谁为新世子,完全取决于皇帝本人的意思。
清澈悦耳的男声在耳畔响起,声线略带午睡方醒的沙哑,勾人心弦。
李悯却听得胆寒,斟酌字句回道:
“……臣不敢。
陛下如朝日,小臣在高丽便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激动不已,是以冲撞了。”
傅润比李悯高出半个头,起身,凤眸悠悠扫视他的眼睛与攥紧的双手,“哦?如何向往?”
李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猛地跪地磕头遮掩眉宇恨意,“认贼为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