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先生不知何时已悄然侍立在侧,一手按着胸膛,一手背在身后,朝仲年岱微微鞠躬。
他语带笑意,恭喜道:“请允许我,向你献上最真挚的祝贺。”
与他合作的这个异术士惯常神秘,竟在他临时改变主意提前开启仪式时,还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若在平时,他或许会对此探究警告一番,但在这特殊的时刻,仲年岱非但不介意,反而无比畅快。
在这登临绝顶之时,怎能没有观众在一旁见证他的成神之路?!
仲年岱仰首,双目微阖,細细品味感受着体内尽情奔涌的力量洪流。
他终于能明白并理解代行者们眉宇间那若有若无的傲慢了。
这是超脱世俗的,与眾不同的,凡人无从想象的。
站在山脚的人仰望山顶的人时,自然而然会觉得他们傲慢,不近人情,可你真正立于那苍穹之巅,垂眸望去时,你会怎么想?
芸芸众生只不过是一群蠕动模糊的尘埃,你甚至看不清他们,又何谈对其有什么态度。
他曾无数次畅想此刻的到来,可等此刻真正到来时,他的心中比起眩晕般的狂喜,更多上,却是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磐石般的笃定。
是了,他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可能会失败?
仲年岱开始不理解几分钟前的自己。
他筹谋半生,每一个抉择都选择了正确的那个,他的现在,不是侥幸,
而是一种必然。
仲年岱呢喃:“我会成为人类的神明,永恒地,立于万众之上。”
“不。”
一个声音骤然斩断了他的独白。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静立在仲年岱身后的侧方:
“你不会。”
仲年岱缓缓放下敞开的手,转过身,凝视着元滦。
面对这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恼怒,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劝解:“你又何必前来阻止?”
“学会为了巩固武神的地位,当你们这些旧神的虔诚信徒通通打为了邪教徒,无情地驱逐至了里世界。
但我不一样。”
“在我眼中,你们和他们,本无区别,待我登上神位,你,以及所有的旧神信徒都将生活在阳光之下,不必为了避免学会的追捕而躲躲藏藏。”
元滦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语气冷淡道:“但那不是以众多的性命为代价。”
仲年岱笑了一声,语气有些古怪地道:“代价?学会选择的神明可以踩着尸骨登位,我就不行?”
“难道普通人就不配登神?一介普通人想要成为神明就有错吗?”
他悍然质问。
“你在偷換概念。”
元滦抬眸,声音依旧平稳,深黑的瞳孔中映照出仲年岱的模样,
“问题,从不在于普通人与否。”
“而你也只不过是打着普通人的旗号,虚伪地在用此当作道德的制高点,实则并不认为自己是普通人中的一员。”
“所以你才会毫无怜悯,心安理得地用其他人的血肉与灵魂铺就你登上神明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