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然而他没能得到解脱,一只捏得变形的啤酒罐滚落到他脚边。
黑暗里传来一个声音:“嗨,同学,帮个忙踢过来,我走不动了。”
懒洋洋的声音像是炸雷,唤回顾轻的理智,向下望了望看不见底的黑暗,身后那道声音还在继续催促。
“快点啊同学,我就剩下那半罐救命的酒了,帮帮忙呗。”
他没动,那道声音变得气急败坏。
“你耳聋了?!
!
又没让你去买酒,递个东西拖拖拉拉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喂!
过来扶我一把,我隐形眼镜掉了,看不见啤酒滚哪儿了。”
颐指气使的声音就没停过。
顾轻当时有些生气,转身走下去,找到啤酒罐狠狠踢了一脚,酒液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
他听见那道声音带点气愤地打电话叫人送酒来,又骂骂咧咧地威胁他赔啤酒。
顾轻选择置之不理,回寝室吞了几片褪黑素,头疼得睡不着,熬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他出门去挂了心理医生的号。
那是他和沈瑜的初见。
在心理医生和药物的帮助下,是沈瑜热烈的追求,带给他无数新奇、快乐和期待,让他没有时间沉溺于过去的伤痛,真正开始活着。
沈瑜救了他,不止一次,哪怕对方对此毫不知情。
沈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熔岩堵住,只觉眼眶酸涩得厉害,一股热意直冲眼底。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叠戴在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一枚璀璨张扬如他此刻喷薄而出的狂喜,一枚温润内敛似顾轻深沉的爱意。
它们并排而立,沉甸甸的,奇异又和谐地交融在一起,仿佛象征着他们截然不同却又密不可分的灵魂。
巨大的情感冲击让沈瑜说不出话,他从背后将顾轻紧紧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把脸深深埋进顾轻温热的颈窝,像个迷途已久终于归家的旅人。
贪婪地、近乎窒息地汲取着他身上令人无比安心又眷恋的熟悉气息。
这气息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抚平了他内心因向斐蛊惑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想要牢牢抓住的迫切。
“还有一件事,”
顾轻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买了后天的机票。
宁宁,我想带你去见爷爷,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这件事不能在拖下去,爷爷已经回到老家,在医院他忙着处理工作,也没来得及和王姨打电话,只问了医生每天的情况,得到的答案是岌岌可危。
“见你爷爷?!”
沈瑜猛地抬起头,巨大的喜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散了刚才汹涌的情绪。
他以为顾轻已经没有亲人,原来还有一个爷爷,他终于可以触摸到顾轻的过去,走进他生命中最隐秘的角落。
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他兴奋地松开怀抱,双手捧住顾轻的脸,眼睛亮得惊人。
“爷爷喜欢喝什么茶?他老人家平时有什么爱好?下棋?听戏?钓鱼?我那套新定制的深灰色西装会不会不够正式?领带配藏蓝色还是酒红色?会不会太老气?……”
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过来,每一个字都透着无比的认真和紧张。